周玺看完了,小心翼翼地将略带不解的目光投向宁清辰,心想这怎么了呢。

宁清辰很舒展地靠在椅子上,端着杯子,抿了一口咖啡,漫不经心地问:“你觉得这段是什么意思?”

周玺耸耸肩,想什么答什么,“两情相悦的意思呗。”

那一口咖啡呛到了气管里,宁清辰挡了挡嘴,咳了好几声,跟着问他有何高见。

周玺灵敏地察觉到不对,背后发毛,又不得不发言,“这不明摆着么。”

宁清辰不信这直男的判断,他盯着周玺,问:“难道不是答非所问?一个谈感情,一个谈权力。”

周玺到底年轻,一两句话就被挑得头热,他神秘兮兮、别有深意地摇头,“宋老师说那句话时,没对‘他’用敬语。”到底是公共场合,他只敢压着嗓说,“这代表什么?那压根和权力没关系!”

“不是,老板,你稍微换位思考下嘛。”周玺反手用指节敲了敲桌面,他问宁清辰,“你代入代入角色,你想,你就是宋老师。你觉得自己敢说一句喜欢,敢说一句爱吗?不如不爱,还能纠缠一整个青春。爱了,就全完了。”

那时,宁清辰再也不能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他咬紧牙根,隐忍着什么,下颌线绷成一条凌厉的线。他的心飘飘落落,好久,才想起反驳周玺。

“不对,不是的。”宁清辰的喉头动了动,他在一次吐息后哑声道,“不爱,只够撑过一个青春。爱了,就是一辈子。”

“他不回这个家,也厌恶回那个家。

“那时高三天天都有晚自习,他也留在教室里自习。我陪着他。

“他情绪好时,会认真背书或做题;情绪不好时,就要按着我在教室里发泄欲望。

“那是他欲望最密集的一个时期。那样的频率,在我们同居时都不曾有过。

“他让我趴在讲台上,按着我的腰,扒了我的裤子。

“讲台是木质的。那时天没有黑,我扶住讲台,忍不住屈起手指,指尖扣在讲台的表面。他站在后面抽我的屁股,什么东西也没拿,只是用手。

“当他的手抵住我的腰时,无需用什么力道,我便不会有太大挣动。勃起的阴茎有几次不知蹭到了哪里,有些痛。我狼狈地撅起屁股,在这个班级,这个课堂里。

“我知道他很痛快,我也很痛快。他感受不到危险,可我感受到了。

“他叫我坏老师,一边这么轻轻叫,一边打我。我想射精,他看到我抖腰,就不再打我。他在我微微下陷的腰上放了一根粉笔,说如果我抖掉了,就换三角尺打。我喘着气摇头,一声声地叫主人。

“他的手正向我腿间摸去,掐住了阴茎根部,而后开始吹气。他断断续续地吹气,先是后颈,而后掀开我的衬衣,吹到腰,再向下,是屁股。他矮下身,钻进我身体和讲台间的空隙,含住了我的阴茎。他根本不会做这种事,他只是含住龟头,吸了一口。

“我像被人掐住了脖子那样,有一种可怕的缺氧的感觉。我顺从着他的话不敢抖腰,我甚至不敢凭着欲望对他做任何事。

“我是玩具。我为这件事兴奋,甚至比他含住我的阴茎还更兴奋。

“我希望他满意,希望他快乐。

“他吐出那根阴茎,用手弄了两下。

“他的声音慢悠悠地传进我的耳朵里,哑哑的,迷乱的。

“他说,老师,喂我。

“我知道他的唇瓣蹭上了我的性器,像要接住什么那样。

“我艰难地支撑在讲台上,在强烈的快感和巨大的不安下,紧闭双眼。我对着他射精,心肝都在颤。每一次向前耸,我都能感觉到他的唇舌。

“那时我满脑子都在念,宝贝,宝贝。”

第29章

那个下午,周玺忽然就明白了;很多他琢磨不透的事儿一下子也都透了。

宁清辰靠在护栏边抽烟,面前是一条细细长长的河。周玺也跟他要了一支,可他什么也没提。

他心里有点可怜宁清辰。宁清辰吸烟时,两颊微微凹陷下去。他生了副惹人怜爱的皮囊,可浑身没有一点脆弱的劲儿。你以为他是甜的酸的,可只消嗅一嗅,不进嘴不入喉,都能晓得他是清新的,是辣的。周玺觉得自己傻了。宁清辰扬着下巴,眺望河面时的那一眼又轻又飒,在烟雾中,又一点点朦胧了。他想,这样的人,哪里轮得着他可怜。

工作室老板和周玺偶尔也聊几句。他说宋程仰撒疯,和他请了大半个月的假,要在家写东西,有点神叨。

周玺当什么也不知道,他给那边发:[能按时交稿就行。]

那边奇怪:[按时?定了什么日子吗?]

之前他们没有明确过这一条,只说等宋程仰完本。

周玺也愣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好像预感有什么就要发生一样。他回:[没什么,我随便说说。]

周玺把这事儿给宁清辰转达了。他说,宋程仰一个人在家呆着,闷着,跟谁都没有联系。

可宋程仰还跟他叫。每天只发一次,时间不一定,内容只有一个“汪”,给Cyrus发,给他的私人账号也发。他怀疑宋程仰已经过昏了。

医院给宁崇山下了病危通知书。说不清什么缘由,宁清辰跑去了酒吧喝酒,喝完了就回家躺着。他一直睁着眼,等到把眼都睁涩了,又觉得眼眶泛热。他用手背蹭掉了泪,看宋程仰的小说,看他的故事。读者们把Cyrus抛诸脑后了,他们惊喜于宋的更新频率,惶惶不安地盼等着一个结局。可宁清辰只恨自己不能做一个真正的读者,一个能够置身事外的读者。

“他问我,宋老师,人活着干嘛呢。

“那是一个周末,那时天暖和了,他来我家找我。我们在楼下晒太阳,他坐在花坛沿儿上嗑瓜子,跟前没有垃圾桶,我用手给他接瓜子壳。他更瘦了,像一颗正在腐坏的苹果。我曾以为他太早熟,后来才明白那是催熟。熟透了,熟到底了,什么都得坏。

“有关他问的这个问题,以前我也不懂我压根不乐意想。太哲学了,而且一千个人有一千个答案,一万个人就有一万个,这种讨论于我而言没有意义。

“可他当这么问起我时,我脑子里也只有他,和他送给我的答案。

“我告诉他,活着,去那里。

“他忽然就不嗑了,看着我,缓慢地嚼碎嘴里剩下的那粒瓜子仁。

“他利落地点点头,说,好,去那里。

“这样又过了两个礼拜,我才知道那天他想过自杀。他两边的裤兜鼓鼓囊囊,塞满了巧克力,天一热就捂化了,软腻腻的。他那天原本想跳河。可和我聊完后,他就自己走回家了。他在做爱时和我提起这事,我却向他隐瞒,那时我在更远的地方,一直跟着他,看他一颗颗撕开巧克力包装纸,一边走一边吃。融化的巧克力弄脏了他的手和脸。他好坚强,没有哭。我知道他有多么恍惚,多么惆怅,他甚至对我的跟踪毫无察觉。我想过走上前去,我一边想一边问自己,我能以什么身份,能为他做点什么。我只能送送他,望着他,看他跌着跤长大。我知道我什么也教不了他。可他却肯为我留下。

“其实我很难过,其实我怕得要命,我差一点就要失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