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白鱼拍拍滚烫的脸颊,努力平复澎湃的心潮,嘴角止不住上扬,望着不知哪儿摘来的缠花藤,不自觉念出霍惊堂写来的诗,轰一声,好不容易降下的热气再度涌上脸颊。

大事当前,霍惊堂怎么能只念情情爱爱?人好不容易训出来的万鹰之王海东青,就是他用来送一株不知名小黄花和情诗的吗?

暴殄天物!老不正经!

“五郎”砚冰撩开帘子,一抬头就看到他家清风明月似的小郎君笑得一脸痴傻,时不时看看手里的信,怜惜地碰一碰不知打哪采来的路边野花,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哪来的妖怪敢附身我家郎君!!”

赵白鱼乜了眼砚冰:“少胡说!”

砚冰不掩担忧:“您是不是夜以继日,急糊涂了?”

赵白鱼把信和攀藤花都放进信封里,想找个地方妥帖放好,发现时疫区没隐秘性,便珍重地藏进心口处。

砚冰见状,不解道:“不过一株路边野花,值得您这般珍重?”

“这攀藤花远道而来,可怜可爱,情深意重,哪里不值得珍重?”

砚冰:“……”可它还是不值钱的路边野花啊,原来五郎喜欢野草野花的吗?

“找我何事?”

“外头新调来一拨营兵,增派五车药材和四五名太医官,还有十车粮食,都是实打实的好米,灾民们总算能吃饱了。”

“他们还算顾忌天威。”赵白鱼丝毫不意外。

“眼下亮身份吗?”

“不到时候,再看看。”赵白鱼挽起袖子说:“准备纸墨笔砚,我想起以前在古书籍看过的千金方,虽然零零碎碎但记下来叫大夫们琢磨,大家戮力齐心,勉力而为。”

砚冰当即听令。

***

此时江阳县各方人马心思各异,暂且不提已经被摘下官帽的吕良仕,扬州知府萧问策和淮南提刑司宋灵都在客栈的大堂处坐着,前后里外都是营兵,火把将黑夜照如白天。

萧问策不时擦拭满头的冷汗,心里恼怒、畏惧皆有,不时暗骂吕良仕蠢材,天底下再没见过这样的蠢材!

时疫居然也能瞒?!

态度暧昧,上奏折子不明不实,还叫人守在灾民区杜绝真实的疫情情况外传,导致他以为疫情不严重,没能及时调能应对,连累他此刻在抚谕使面前没底气说话。

紧接着,萧问策后悔当初不该掺和进邓汶安的案子,要是秉公处理,哪至于现在被吕良仕连累?

要不是那起冤案,一早就能把所有罪推到吕良仕身上,自己干干净净地脱身。

宋提刑和安帅使斗法,他跟着瞎掺和什么?

萧问策悔不及当初。

另一端的宋灵则老神在在,行得端做得正,不管是冤案还是时疫都怪不到他身上来,可谓无事一身轻,想必抚谕使越过安怀德将调遣营兵的权力交给他,亦是有这方面的原因。

不过他也没想到一个小小县令竟然敢隐瞒如此严重的时疫,但愿能尽早解决,淮南可禁不起又一次大动荡。

只是听闻抚谕使到了江阳县便住在客栈,虽从县衙里借了几个人,但只是调查邓汶安的案子,没去过城外的灾民区,怎么好像对时疫了若指掌的样子?

而且那年轻的抚谕使瞧着不像个文官,还有点眼熟,似是在哪见过?

宋灵没怀疑里头的人不是抚谕使,想是以前回京述职偶然见过,从恩师来信可知抚谕使的身份和经历颇为传奇,能从不受待见的身份、一介七品小官,一跃成为陛下心腹,可见能力不俗。

房间里头的崔副官则刚收到江南的来信,展开看完,长舒一口气:“徐明碧出山,两日后抵达江阳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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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京师禁珠翠,天下尽琉璃。《宋史》

秾芳依翠萼。《秾芳诗帖》

如意意如如改自《夜坐看月》的“我方意如如”,如如的意思就是永恒的真如,真如的意思则是永恒存在的实体,万物宇宙实体。佛家用语来着。

远道共追随,原句是远道相追随文天祥。

我毕竟不会写诗,只能瞎几把凑了。

第31章

徐日月碧马不停蹄地赶路, 以最短的时间抵达江阳县,很快便被送进时疫区。

赵白鱼见他面容清隽, 虽满面风尘但眼神清亮, 年纪大概在三十四五之间,举手抬足不拘泥于礼教,想必被称为‘鬼医’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徐明碧抵达时疫区,没有休息, 先看大夫们总结出来的时疫症状, 再去看病人, 问死了多少人、每天新增多少病人等等, 忙到黄昏时分才有空停下来喝口水。

赵白鱼忙于调度,偶尔过来观察, 发现徐明碧时不时提出的一些观点或问题都能准确切中时疫要害, 确实医术高明。

如此忙碌两三天,有一众太医和徐明碧镇场,虽然死伤、感染人数的上升幅度有所下降,仍没能研究出有用的扼制时疫传染的药方。

时疫区不断扩张,感染人数扩增到七千五百人,已是极为可怕的数字。

焦灼紧张的气氛笼罩着灾民区,悲伤无望和死亡的阴影围绕着每个人的心头。徐明碧确定此次时疫前所未见, 以前应对疾疫的药方多不可用,得总结出新药方才行。

时间紧迫, 即使广思集益,仍无较大成效。

这天晚上,徐明碧翻着古籍医术和写着一众大夫想法的药方冥思苦想, 忽然眼尖瞥见一张纸写着“连花清瘟汤剂”,闻所未闻, 见所未见,引起他的注意。

“麻黄、杏仁、甘草、生石膏……”

此为《伤寒论》的麻杏石甘汤,清肺除热,是抗瘟疫常用的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