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潮握住她的手:“陆姊姊别自责,这事不能怪你。这院子里这么多下人,偏偏那时候全睡死了一点知觉都没有,肯定有什么东西在捣鬼。”

陆琬璎点点头,但显然并未因为她的安慰好受些。

梁夜问:“玉书是何人所救?”

陆琬璎摇了摇头:“侍卫先发现着火,开始呼救,我听见动静惊醒,跑到庭中,就看见程公子趴在廊庑上。”

“是他自己逃出来的?”海潮问。

陆琬璎蹙了蹙眉,摇摇头:“奉御检查了他全身,胸腹和手臂、双腿前部都有擦伤和磕碰,手掌却没有痕迹,应当不是自己爬出来,而是有人将他从屋子里拖拽出来的,可是着火时西厢房里只有他一个人,我托人查问了,阖府的奴仆都不知此事。”

海潮心中一动,将马头娘娘像从袖中取出来,雕像仍旧神情木然,眼中全无神采。

她摇了摇头:“当时房中不止他一个,宋贵妃每夜都会来找他。”

陆琬璎愕然地睁大眼睛:“莫非是宋贵妃救了程公子?可她不是已经……”

海潮:“宋贵妃平常都是早晨回来,可是今天早晨开始,雕像一直没反应,我就想她会不会出事了,接着我们就听说了走水的消息……”

陆琬璎黯然地点点头:“看来是宋贵妃救了程公子,不知她是如何做到的,但一定竭尽了全力。”

海潮低头盯着雕像黑黢黢的小脸,想从它眼角眉梢分辨出一丝宋贵妃的影子,可是什么都没有,让人疑心那个明丽娇俏的笑脸,是否真的曾经重回世间。

一只手轻轻落在她的肩头。

“我们去西厢看看,玉书是否留下什么线索。”梁夜温声道。

海潮点点头,她现在迫切需要让自己忙起来,已经发生的事再懊悔也没用,程瀚麟随时都可能有性命之危,他们必须尽快查出真相,把他带出秘境。

“陆姊姊,这几日就劳烦你照看程瀚麟。”海潮道。

“这本就是我分内事,”陆琬璎道,“这回的妖邪不同以往,你们多加小心。”

梁夜道:“陆娘子发现玉书时,他身上可有其它异状?”

陆琬璎想了想,忽然道:“对了,程公子右手食指上有个伤口,看形状应当是自己咬出来的。另有一件事,我也不知算不算异状……我发现他时,他的左手中紧紧抓着一把土。”

“土?”海潮困惑道,“哪里来的土?”

陆琬璎:“火熄灭后,我进西厢房看过,地上有盆打碎的兰花,应当是里面的土。”

“可他为什么要抓一把土在手里?”海潮道。

陆琬璎摇了摇头:“许是神志不清时随手抓的吧,我也不知有没有用……”

“多谢,”梁夜道,“要是再想起什么,请告诉我。”

陆琬璎道好。

两人出了东厢,穿过庭院,走到西厢房门前。

廊庑上满是奴仆们留下的黑色脚印,还残留着未干的水渍,烧得只剩下一半的木门上贴着封条,一走近,浓重的焦味便扑面而来。

海潮撕了封条推开门,便冷不丁被里面的残烟呛了一口。

屋子里的景象惨不忍睹,梁柱、房顶和四壁全被浓烟熏黑了,烧得最彻底的是书案四周,连同堆在案头和地上的书卷、竹简烧得所剩无几。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失火后的景象,原来不止火烧过的地方会变得焦黑,整个屋子都仿佛成了个黑暗的炼狱,虽是白昼,却好似连阳光都绕开了不愿照进来。

梁夜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回到烧得看不出颜色的红檀书案:“火应当是从这里烧起来的。”

他又走到倒在地上的灯树前,俯身仔细查看灯盏:“没有灯油剩下,是有人将灯油洒在书堆上,然后点火,所以火势才会这么大。”

海潮不禁皱起眉:“是有人放的火?”

梁夜道:“侍卫和奴仆都说当时屋子里只有玉书一个人,应当不会有假。”

海潮心头一跳:“难道是……”

梁夜颔首:“应当是玉书自己放的火,他也被蛊惑了。”

海潮骇然:“可是程瀚麟和玉像又没什么关系……”

迄今为止玉像蛊惑、杀害的都是女子,比起程瀚麟,她其实一直更担心陆琬璎,因此陆琬璎身边日夜都有侍女陪着,从未落单。

没想到这回却是程瀚麟出事。

梁夜望着和书案烧结在一起的焦黑卷轴和竹简,沉吟道:“也许玉书昨夜有所发现。”

海潮走过去,拔出佩刀挑了挑烧剩的东西,纸张和绢帛几乎全烧没了,只剩下木质的卷轴、几片熏黑的竹简,字迹也已辨认不出。

梁夜用素帕垫着,拿起一块熏黑的牙牌。

“这是什么?”海潮凑过头去。

梁夜用帕子擦了擦上面的焦烟:“这是书轴上挂的象牙签子,从书轴的位置看,这卷书当时铺在案上,玉书出事时正在看。”

海潮瞬间明白过来,两眼倏然一亮:“所以程瀚麟是从这卷书里发现了什么线索?”

梁夜点点头。

随即她的兴奋化作了懊恼:“可是这些书全都烧没了,上面写着什么也不知道了。”

梁夜低头看了看象牙签子上的字:“虽然书烧光了,但至少知道这卷书的来处。”

他叫来一个侍卫,将帕子包着的签牌交给他:“去查查这是哪家店肆的签牌,带店主人过来问话。”

侍卫领了命便即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