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不知道该不该说,说出来怕阿耶担心。”
皇帝虎着脸道:“你这样说一半藏一半,朕岂不是更担心?”
海潮便将遇刺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皇帝皱起眉头,看向梁夜:“刺客没留下活口?可知是什么人?”
梁夜道:“从衣饰和配刀看不出身份,但看手上胼胝的位置,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弓马娴熟的侍卫,平日惯用陌刀。”
皇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脸色一沉:“这么说来,是宫里或者哪个王府、公主府的侍卫了。”
梁夜既不附和也不反驳,接着说:“不过其中一人公主和臣曾经见过。”
“哦?”皇帝抬起眼皮,“在哪里见过?”
“是在寿阳公主别业的夜宴上,”梁夜道,“此人是寿阳公主府上的清客。”
海潮也是直到此时才听说那人的身份,顿时恍然大悟:“我就说掐我脖子的那个人看着眼熟呢!原来是那晚看见过!”
她对那人有些许印象,因为行酒令时那人也在,还对着她念了几句诗。
皇帝闻言,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用力一拍床榻:“又是那业障!”
“圣人息怒,”梁夜平静道,“那刺客虽是寿阳公主府上之人,却未必是公主授意。”
“对啊,”海潮道,“阿姊要是真想害我,怎么会派个我见过的人来,一定是有人想嫁祸她。”
皇帝怒气丝毫不减:“你们不用替那业障说话,就算不是她授意,她也与此事脱不了干系!为什么不嫁祸别人,就嫁祸她?还不是因为她荒淫无度,成天胡闹?”
顿了顿:“你放心,阿耶一定会命人彻查此事,严惩那业障,给你一个交待!”
海潮又替寿阳公主说了几句话。
皇帝道:“你们折腾了一夜,回去歇息吧,刺客之事,朕会立刻命人去查。”
海潮故作担忧:“阿耶不要紧么?女儿还是在这里陪阿耶吧……”
皇帝摆摆手,慈蔼地看着她:“朕知道你有这份孝心就够了,朕说了这会儿话也有些累了,再阖会儿眼。”
海潮和梁夜便即告退。
登上辇车,海潮吐出一口气,拍拍心口,低声道:“真是吓死我了,我装得像不像?会不会叫他瞧出来?”
“不会,”梁夜道,“他没有确证,只能试探。何况昨夜遇刺之事千真万确。”
顿了顿:“我们无须尽力撇清自己嫌疑,那样反而着相,只要增加有嫌疑的人,把水搅浑。不过昨夜你遇刺之事,倒是给了他一个大肆搜查的绝佳借口。”
海潮往车厢上一靠,拧眉陷入沉思。
“怎么了?”梁夜道,“可是想到了什么?”
“我在想那个刺客……”海潮将双手放在自己脖颈上,一边说一边比划,“他昨天掐住我脖子的时候只要下死力,直接把我的颈骨折断,我就死定了,可他却没有这么做……”
“嗯。”
“除非他不是当真想杀我,可是也不对,他明明就是想杀我,我看得出来……”她还清楚地记得那人凶戾的眼神,狰狞的表情,仍旧心有余悸,“我怎么也想不明白。”
梁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一个可能的解释。”
海潮惊讶地抬起眼:“什么解释?”
“那人要杀你,但是又不能破坏你的躯壳。”
海潮脊背发凉:“那是为什么?”
“只是猜测,”梁夜道,“那人,或者应当说幕后的人或东西,想要你的躯壳。”
有人想要这具躯壳,不管用来做什么,总之不会是好事。
海潮本能地感到恐惧和抗拒,只觉一阵头晕目眩。
“别担心,”梁夜将手叠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包覆住,“这不过是猜测。”
海潮半晌才将心绪平复下来:“玉像要我的躯壳做什么?”
梁夜道:“未必是玉像……”
海潮不明白他的意思。
“这件事可能比我们起初想的更复杂,”他捏了捏眉心,“比起玉像,更蹊跷的是皇帝。”
海潮隐隐觉着皇帝很古怪,却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是不是也疯了?”
梁夜道:“疯子行事并非没有道理,只是他们的道理与寻常人不一样,皇帝却不然。”
“他行事没道理么?”
梁夜摇了摇头:“不是没有,是有两套,且自相矛盾。”
“昨日他说要立九皇子为太子,让你监国,事实上是传位给了你,”他接着解释,“可是昨晚他对皇后说的,却是要她生下嫡子,封此子为太子。”
顿了顿:“你可留意那宫人的话?皇帝曾说,待事成之后,他要接皇后回宫,他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
海潮突然明白昨晚那种怪异的感觉从何而来,她指指自己的鼻子:“一家三口,那我呢?七公主不是皇后亲生的么,怎么没把她算进去?”
昨晚他和皇后说的那些话,就好像当她这女儿不存在似的。
“他这么说是不是为了哄骗皇后生娃娃?”海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