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回头我去同阿耶说,不会叫冯公公难做。”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冯宦官自然不敢违拗,便叫那管事太监安排,尽快将两个美人一起送到公主府。
了却一桩心事,海潮只觉神清气爽,连那玉像留下的阴霾都淡了。
出了掖庭宫,冯宦官道:“圣人命人在殿中备了午膳,请公主驸马用一些再回去。”
两人没来得及吃朝食就被急召进宫,肚子早就空了,但一晌午看完尸首又看那邪里邪气的玉像,任谁也不会有好胃口。
只是皇帝赐膳,当然不能拒绝。
两人登上辇车往崇福殿去,行至半路,有个小太监急急忙忙地奔过来,对着冯宦官耳语了几句。
冯宦官脸色一变,向海潮和梁夜道:“启禀公主、驸马,御苑北海池里找到了林鹤年的尸首。”
??[88]玉美人(六)
御苑有东、北、南三个海池,北海池是离后宫最近的一个,池深一丈有余,因是冬日,岸边覆满积雪,湖面结了层冰,隐约可见大鱼如黑色的影子,在冰下游弋。
池西冰面上破了个大窟窿,林鹤年的尸首已经打捞上来,湿漉漉地搁在岸边雪地上,有两个内侍守着。
海潮远远望见,便庆幸自己还没来得及用饭,否则非得把吃下去的东西全吐出来不可。
尸首虽然还未来得及肿胀,但大半张脸被鱼啃得七零八落,嘴唇缺了大半,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骨头,剩下的半张脸也是血肉模糊。
冯宦官一见之下,如临大敌,上前一步挡住海潮视线:“那尸首不堪入目,还请公主回避一下,免得污了贵主眼目。”
“没事,不用大惊小怪的,我不怕。”海潮一边说,一边和梁夜一起走到了尸首前。
经历两个秘境,她已经见怪不怪了,这种程度的恐怖景象还不足以叫她望而却步。
梁夜俯身仔细查看尸首:“致命伤在喉部,也同宋贵妃一样,是割断喉管而亡。”
海潮纳闷:“林鹤年是昨天半夜不见得,满打满算也就半天,怎么脸被啃成这样了?这池子里养的是什么鱼?”
冯宦官向方才守着尸首的小太监道:“你可是上林苑当值的?公主问你话。”
那小太监答道:“回禀贵主、驸马、冯公公,这北海池里养的有鲈鱼、鲇鱼、黑鱼,凶且食肉,有数百条,不过半日应当不会把人啃成这样。”
梁夜掀开尸首衣裳:“胳膊和前胸有割伤,入睡时脸上和脖颈应该也用刀割了许多血口子,血腥引来群鱼,从伤口开始啃食,故此短短数个时辰便成了这般。”
他直起身,问一旁的内侍:“尸首是谁发现的?”
一人答道:“回禀驸马,是奴发现的,奴在上林苑当差,今晨按例凿冰网鱼,预备送到尚食局,网子勾到了什么东西,又大又沉,奴觉着不对,便叫了人来,一起用钩子将那东西勾上来一看,不成想竟是个死人!”
他说起来似乎仍心有余悸,筛糠似地浑身打颤。
梁夜点了点头,又问另一个管事模样的太监:“能否确定这是林鹤年的尸首?”
那太监道:“回禀驸马,衣裳和腰牌对得上,且宫中并无其他太监行踪不明,应当不会有错。”
“可曾找到凶器?”梁夜又问。
太监答道:“大约是沉在湖底了,水里太冷,人下不去,只能用竹竿探,网兜捞,暂且还没找到。”
梁夜颔首:“若是找到凶器,立即禀报。”
又向冯宦官说:“有劳冯公公再将阖宫的内侍排查一遍,包括不当值的,在宫外的,以免身份有误。”
冯宦官道:“驸马言重,这是老奴分内事。”
说着命人将尸首抬去停尸所,打发了那两个太监,问梁夜道:“驸马,这林鹤年莫非也同贵妃一样,是自尽而亡?”
梁夜:“尸首被鱼啃食,伤口泡了水,完整的刀口不多,不过从这些伤口看,当是自己所为。”
冯宦官叹了口气:“还以为找到林鹤年之后,能从他口中问出些什么,没想到连他也死了。”
压低了声音:“莫非真是那玉像……”
梁夜:“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不敢妄断。”
冯宦官点点头:“时候不早了,公主和驸马先去崇福殿用午膳吧。”
海潮经他这么一提醒,才发现自己饿过了头,她瞥了眼海池:“这两天我怕是吃不下鱼和肉了。”
冯宦官苦笑:“莫说公主,便是老奴也吃不下。老奴叫人传话给尚食,今日就备些清茶糕饼蔬食可好?”
梁夜道:“冯公公想得周到。”
冯宦官微微一笑。
回到崇福殿,刚下辇车,海潮便听见有人朗声叫道:“小七”
她怔了怔,方才反应过来那是在叫她,便即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年约二十上下,着红衣、郁金裙的女子,提着裙子快步从殿上走下来。
冯宦官笑道:“原来是寿阳公主来了。”
又来一个认得她的人,不要露出马脚才好,海潮心里的弦顿时绷紧。
正着慌,那女子已到了跟前,屈指朝她的额头轻弹了一下:“呆呆的看什么?连你阿姊都不认得了?”
海潮道:“我看阿姊好看呢。”
这话也不算假,这位公主生得唇红齿白,一双微微上翘的凤目十分精神,是个令人经惊艳的美人。
寿阳公主又捏她的脸:“这小娘,嫁人才几日,嘴就变刁滑了。”
她一边说一边瞟了眼梁夜,偏了偏头,眼中满是戏谑:“可是叫驸马教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