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就不太高兴了,何季这人她是不太想接触的,但心里还没出息地总想跟人家搞好关系,典型的烂好人心态。

她想起前几天跟一个富婆老姐妹吐槽:雨不会一直下,但家里这个小崽子的头会一直下。

林玉只能跟在后面,把通知书给何季送上去她是打定主意了,下次再有他的东西,直接让佣人扔他屋里去,再不找他搭腔了。

门虚掩着,敲了两下也没人应。林玉就推开门了,想着无论如何把手里这张烫手山芋送出去,省得这小屁孩儿在他爹面前叨她坏话。

一推开门呢,就看见眼前一具裸着上半身的肉体,白花花地,都透光。

林玉呆了,何季没反应过来,套了一半的衣服也停下了。

“……谁让你进来的?!”何季语气冲的不行,手忙脚乱地把衣服套好。林玉往后退半步,脸撇了过去:“对……对不起啊。我敲门了你没应,我以为你是跟往常一样不想理我……我是来给你送录取通知书,刚才叫你,就是为这个……”

林玉眼里,何季就是个小孩子,小孩子在她个长辈这儿分什么男女之别啊,再说了男孩子平时打个球跑个步还光膀子呢,也没见他害羞。

何季走过去,站着还没林玉高。他歘地一下拽走了林玉手里的通知书,皱着眉头,语气不善:“行了,你出去吧。”

被这么对待,林玉真的不痛快了,不等何季再开口撵,她舒口气就转身走了。

从这天开始,林玉跟何季这个继子的关系更下一层楼了,以前见了面林玉好歹还会憋个笑出来,后来索性也面无表情地对着他了。

何宏隔几天就会带不同的女人回家,林玉躲得远远地。何宏身体好了一点儿,把功劳都归咎到林玉这个冲喜续弦的身上,所以他轻易不动她,她也乐得当她的甩手掌柜。

八月下旬,林玉逛街回家,何宏也在家那天她第一次看到何宏父子俩剑拔弩张地对话。

具体的听不清楚,林玉只是敏锐地在两个人嘴里捕捉到一个词:“妈妈”。

“……你妈……”

“……还不起因为你,我妈才会……”

诸如此类。

她直觉这两个人说的不是她,那应该就是这家上一任女主人,何宏的原配,何季的亲生母亲。

不关她事,本着明哲保身的原则,林玉只想静悄悄地溜回自己房间。转身的时候,听到一道清脆的巴掌声。

伴随着何宏中气十足的侮辱谩骂。

“……你妈是个婊子,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敢违抗老子?你他妈一辈子都得靠老子过活……”

林玉脚步一顿,脚底下就跟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了。那些脏话,听得林玉心里发寒颤不管她平时如何讨厌何季吧,总归只是站在一个成年长辈的角度,嗔怪一个不懂事孩子的无礼傲慢而已。她心里把对方当成一个小孩子,甚至有时候会觉得说,何季这个小孩儿是她在何宅这个鬼地方最后的一点儿慰藉。

那么单纯漂亮的孩子,虽然对她百般不敬吧,但是干干净净地活着,和她年龄差距也最小,像弟弟一样的存在。

林玉这人怂得很,又贪财又自私,一身市井小民暴发户的臭毛病,偏偏还是个面狠心软的主儿,还喜欢母性泛滥。

她其实也没比何季好过多少,人家好歹还是何家正经的公子,她算个屁。

可她从小没了妈,最恨别人骂人带妈了。

身后的骂声越来越大,还有花瓶碎裂声,何季没忍住的闷声痛呼。

她转身冲进去,又怕又急地拉开了何宏,把何季挡在身后,半讨好半哀求地:“老何……你跟个孩子计较什么,好好儿地干嘛打孩子呢……”

何宏都愣了,更别说何季谁都不知道这女人抱着什么心态突然冲进来的,毕竟何宏在家里一向是说一不二,他教训儿子的时候,家里资历最老最疼何季的邹妈都不敢吭声替少爷求情。

何宏一下子就气笑了,阴测测地,推开林玉挽着他胳膊的手,手里的手杖“啪”地一声摔在地上:“你还敢替这兔崽子说话呢?你是不是这段日子过得太舒服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说着,他手里巴掌高高地扬起,作势要打她,就像那晚一样。

林玉下意识闭着眼转脸,明明怕的发抖,但还是不躲,就那么替何季挡着。

打吧打吧,老东西反正也活不了几年了,她现在落何季一个恩情,等他何宏死了,何季继承了家里的产业,会念她的好让她继续过好日子的权当是为了以后,林玉这么安慰自己。

何季脸上还挂着清晰红肿的掌印,身上衣服被何宏撕扯拽打的不成样子。自林玉进来后从始至终都平静无波的眼神终于有了波澜,他抖抖眼皮,第一次正眼看向自己这个小妈。

和他一样单薄瘦弱,但比他勇敢得多,他当年甚至不敢挡在母亲身边。她却敢。

为什么呢?

何季不懂了,明明他们非亲非故,他对她也一直不好。

何宏那巴掌最终没有落下来,他被儿子和林玉这个小老婆气得犯病了,巴掌没打到林玉脸上,人就捂着胸口倒下了。

周围有佣人围上来,急慌慌地打电话叫救护,整个大厅的气氛比刚才更紧张。

何季看着面前人来人往,乱糟糟地,他身上受了伤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可林玉还在拉着他往后退,他看着她,心里一抽一抽地疼,比身上那些伤还疼。

父死子继(三)

林玉拎着保温桶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何季的消息刚发过来。

“我到家了,你什么时候回来,邹妈说汤要凉了。”

她没回,急匆匆地收了手机,从地下停车场坐电梯一路到高层vip病房。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何宏的吵嚷以及另一个中年男人断断续续安抚的声音。

“……何总您稍安勿躁……我找人给夫人算过了,只有她的命格是最配您的……刚嫁进来那几天,您的病不就好转了嘛。……不能打啊……打了会不得了的,您打小少爷都没事儿,刚要打夫人就犯病了,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林玉深呼吸几口,慢慢推开了门里面的声音瞬间消失,何宏及他周边几个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林玉身上。

林玉踌躇两秒,陪着笑往前走几步:“杨先生,我来给老何送汤。”

杨先生就是先前跟何宏进言,让他娶老婆冲喜的男人,也是刚才劝诫何宏不要苛待林玉的人,叫杨恩。年轻时候就跟在何宏身边了,是何宏最信任的亲信。

杨恩笑笑,看起来很和善的样子:“小夫人来的正是时候,我们几个在这儿待久了,何总早就厌烦了,还是小夫人来照顾的好。”

说完,男人招呼其他几个出去,林玉目送他们离开,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