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1 / 1)

图耶这段时间被惯坏了,见多了拉维尔柔软的一面,竟觉得冷着脸的他如此陌生。图耶抠了抠勒在指弯处的的塑料袋提手,有心想问问发生什么事惹到他了,又觉得这样显得他多在乎拉维尔似的。纠结半天,都走到高塔外了还开不了口。

拉维尔刷了身份卡进门,图耶跟在后面,没走两步,手里的塑料袋居然被他抠断了。一大包东西砸在地上,好在里面装的不是易碎品,就是动静大了点。拉维尔回头看见图耶愣愣地站着,眼神里充满不可思议,他突然就绷不下去了,无奈地叹气:“你干什么呢?”

图耶缩了缩抠破袋子的罪魁祸首:“这玩意儿质量不好,总不能怪我吧?”

拉维尔没再说话,走过去准备看看要怎么处理,图耶却已经眼疾手快地提着已经断成两截的袋耳把它抱进怀里。一盒草莓差点滑出来,拉维尔接了一下,把草莓放到自己的袋子里,小声说了句:“笨手笨脚。”

“……还有心思骂我。”图耶看着拉维尔低垂的眉眼,舔了舔下唇。他一向有事说事,这么拧巴一路一点也不像他,他不想再给自己找别扭,干脆地问道:“喂,你是不是不高兴?”

拉维尔抬眸和他对视,剔透的灰瞳中一片风雨欲来的静谧,他坦然承认:“是啊。”

图耶直觉和自己有关,但他想了想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没觉得有哪里不对,总不能是因为他把拉维尔一个人丢在精神科吧?图耶压根没往兰迪的方向去想,拉维尔最近对他是挺好的,但他要是认为这人会因为他和别的男人亲近而生气,那也太自作多情了。

“我又做错什么了?”图耶扬眉,试探性地问。

拉维尔又不说话了,他转身继续往公寓楼的方向走,留图耶烦躁地磨牙。这臭脾气谁给惯的,要不是可能打不过,他非得教教拉维尔舌头长来是有用的。

图耶郁闷地走在后面,拉维尔心情也不好,他看见图耶和那个病患形容亲密时,内心涌现的戾气让他觉得可怕。那种毁灭性的独占欲,卑劣又阴暗,不知从何而来,却已经茁壮得叫人诧异。他讨厌这种超出掌控的情感,但又无能为力,只能任由理智被裹挟。

拉维尔知道自己的愤怒来的毫无缘由,图耶本来就是没有道德底线的家伙,在他之前数不清有过多少炮友情人,直到现在还健健康康没染上病只能说他够幸运也够谨慎。有什么立场生气呢,图耶是他的结合对象没错,可这结合来得阴差阳错。他们不仅缺乏感情基础,甚至还矛盾颇深,图耶和谁亲近关他什么事,他只需要做好该做的事。

拉维尔这么想着,心情却始终好不起来,他和图耶沉默着回到家,两个人脸色都阴沉沉的。烟黛被拉维尔的情绪影响,也不理阿佩普了,一只鹤孤零零地站在窗口吹风,颇有些遗世独立的感觉。阿佩普委委屈屈地盘在落地灯上,图耶一来就往他身上蹿,尾巴尖卷成圈蚊香,脑袋埋进主人的领口,全身写满了自闭。

图耶懒得哄阿佩普,他在琢磨拉维尔到底怎么了,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为啥就不开心了呢?他不喜欢猜来猜去,想不通就不想了,他拦住准备去厨房做饭的拉维尔,直截了当地撂下话:“你别给我甩脸色看,要真是我做错事了我道歉,要是被别人欺负了我帮你收拾他,你自己生气有什么用?”

这应该算是图耶说过最服软的话了,他睁圆了眼睛,里面有不解和委屈。拉维尔突然觉得图耶很像只被喂熟的野猫,遭了冷落后趾高气昂地过来蹭两下人,表面强撑着气势,其实底下潜藏着不安。

竟有些招人疼。

拉维尔忍不住去揉图耶的脑袋,图耶躲了一下:“你想干嘛?”

他不知道昨天晚上他昏睡过去后拉维尔把他当小狗一样呼噜了半天毛,图耶警惕地退后半步,见状,拉维尔终于笑了:“我不生气了。”

图耶这个人,脸皮厚又没良心,风流而下流,随便就能和人上床,可他是特殊的,拉维尔想,莱娜说得没错,图耶对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这样的认识像一片羽毛,在拉维尔的心脏上挠了一下,痒痒的,叫他不自觉地弯起嘴角。

图耶可算见到比他还阴晴不定的人了,他撇撇嘴说:“毛病。”但眼睛是愉悦着的,原来拉维尔比阿佩普还好哄。

拉维尔先去做午餐,图耶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等饭吃。他歪倒在沙发里,阿佩普顺着他的锁骨往下钻,起伏的腹部鳞片刮过胸膛上一点,激得图耶差点跳起来。他一把揪出阿佩普丢在一旁,探头看了看,发现厨房里的人背对着他专心致志地备菜,于是火急火燎地把卫衣掀到胸上。

胸肌上缀着的两颗乳头肿得不像话,他早上就觉得疼,想着一点小伤很快就会好,没想到磨了一上午反而更加严重,浅褐色充血变成了糜艳的红。他吸着气从茶几底下的柜子里找出创可贴,然而奶头胀大了太多,连着乳晕凸出一片,窄窄的创可贴根本盖不住,只能勉强遮掩,以免再被衣服蹭到。

图耶咬着卫衣下摆在那比划,好不容易贴好,厨房里的动静就停了下来,他立马扯下衣服正襟危坐,装出什么都没在做的样子。拉维尔只来得及看见图耶的手从衣服底下拿出来,他没当回事,招呼道:“吃饭了。”

作者有话说:

无人问津的阿佩普:你礼貌吗?

我卡了几天写了个啥出来……明明是要推进感情的为什么又变成了日常??果然我的感情戏只能靠上炕呜呜呜。

第69章 谈心

拉维尔果然烤了苹果派,水果的甜和小麦的香融合在一起,揉杂出满屋馥郁。餐厅开着灯,光是暖色调,桌上摆满丰盛的食物,桌边人围着围裙在放餐具。刀叉和碗碟发出细碎的碰撞声,画面像是图耶曾经看过的厨具广告,拉维尔就是那个操持家务的贤惠主妇。

这想法当然不能告诉拉维尔,图耶按了按钝痛的乳尖,谁家的贤妻良母能长这么一嘴尖牙利齿,上了床就凶得不像话,还爱咬人。

拉维尔做的饭比外卖多了几分家常气,图耶说不清具体哪里不同,但就是能尝出其中的特殊滋味。他风卷残云般埋头苦吃,嫌刀叉麻烦甚至直接用上了手,拉维尔比他含蓄多了,苹果派被分成好入口的小块,餐刀切下去的角度都仿佛经过计算,举手投足间流露出良好的修养。

图耶三两口解决的份量他要用多出几倍的时间,幸好他胃口小,不然还真抢不过图耶这个饭桶。拉维尔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说话,偶尔看图耶一眼,神色若有所思,就凭图耶这生龙活虎的样子,谁想得到他精神状态差到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呢?

拉维尔先吃完了自己盘里那份,他用纸巾擦了擦嘴,支着下巴静静地注视图耶。图耶进食的动作越来越慢,终于在他的目光下停嘴,他搓掉指尖颗粒,靠在椅子上打了个放肆的嗝,疑惑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图耶摸摸嘴角,疑心是不小心蹭到了果酱,本来干干净净的地方被他用脏手一碰反而粘上几粒酥底碎屑,显出乱糟糟的孩子气,拉维尔失笑,下意识想帮他擦去那点异物。他的拇指按在对方皮肤上,图耶比不上他娇生惯养,又觉得抹脸霜娘里娘气,所以皮肤糙糙的,手底下的触感稍微有些凹凸不平。

拉维尔只觉得有细微电流顺着指尖流窜,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两下,他慌忙缩回手,呼吸都乱了。药效尚未完全代谢掉,他不该碰图耶的,肢体接触的影响太大,若是再亲密些……他恐怕又要把持不住了。

图耶也不自觉地舔了舔被碰过的地方,艳红舌尖转瞬消失在唇缝间。不管接触过多少次,他还是觉得拉维尔的手软得惊人,干燥又温暖,和那个疯女人完全不一样。

“你今天怎么从医疗中心出来就一直怪怪的?有话就说嘛,到底怎么了?”图耶学着拉维尔把手肘搭在餐桌上,两只手自然垂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揪卫衣上装饰的绳结玩。

“是有事要和你说,你等一下。”他问得直白,拉维尔也不绕圈子,他去客厅拿了图耶的检查报告过来递给他。知道他看不懂,还贴心地划了重点指标出来,附带口头讲解:“这是你的脑域检查结果,你看这几个地方,明显低于平均值,说明你的精神图景不太稳定,很容易崩塌。”

图耶随便扫了一眼就算看过了,没怎么上心的样子,他对一脸严肃的拉维尔更感兴趣,歪着头调笑:“有几个哨兵精神图景是稳定的?这不是有你在吗?我亲爱的向导先生,你舍得看着我脑袋坏掉?”

“你正经一点,不要觉得这是小事!”拉维尔顾不上在意图耶嘴上占的便宜,他仔细描述了问题的严重性,把可能发生的后果一条一条告诉他,最后强调道:“你的底层建构松动了,谁都没法帮你消除隐患,只能靠你自己注意。”

图耶听完脸色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无所谓的态度:“听起来也没多吓人啊,一时半会儿不是死不了吗?你说的,多注意点就好了。”

“你会注意吗?”拉维尔毫不避讳地看进图耶幽绿深邃的眼眸中,下颚线绷得紧紧的,凌厉又冷冽,他一字一句道:“莱娜说你打算回旧城,然后呢?”

“你要回旧城过怎样的日子?整天打架斗殴,三不五时杀人放火,和一群不法之徒混在一起,由着性子去找刺激吗?还是说,你能在那种地方当个安分守己的好好市民?”

“图耶,你会害死自己的。”

图耶暗骂莱娜多嘴,他没想让拉维尔知道自己要离开的,他在这儿住得挺舒服,哪天腻了拍拍屁股走人就是,轻松又自在。结果这会儿被人给卖了,他不得不耐着性子听拉维尔说教:“那你想我怎么做?”

拉维尔看出图耶的敷衍,他不多废话,斩钉截铁地说:“留在高塔。”

图耶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眼睛都乐成了一条缝,两颗虎牙露出来,笑得没心没肺:“那我可受不了。”

“你说的对,我当不了好好市民,我活了二十多年就没干过一件好事。我这样的烂人,就应该待在旧城那种地方,你让我留在高塔,我宁愿少活几年。”

拉维尔就知道图耶会是这种反应,他在这儿担心着急,当事人却完全不在乎。他气得不行,可图耶的性格吃软不吃硬,他只好压着火温声和他讲道理:“旧城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命都不要?”

有什么好?图耶想了想,能想到的只有破败的老式建筑,斑驳墙面上涂着乱七八糟的涂鸦,杂草顶破水泥路面,连一条好走的路都找不到。甚至还缺水断电,冬天暖气都没有。旧城是被所有人遗忘的地方,汇集了见不得光的一切,它肮脏,腐朽,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

“旧城一点也不好,只是我已经习惯了。”图耶难得坦诚,他不再吊儿郎当地说些鬼都不信的话来骗拉维尔。也许是胃里温暖饱胀的感觉太舒服了,他倦倦地耷拉下眼皮,身上没了阴冷郁气,反而慵懒又驯良。

他虚着眼神说:“我从有记忆起就住在旧城,我所认知的一切都是从旧城学来的,你视如洪水猛兽的东西对我来说和吃饭睡觉一样自然。没人会觉得吃饭睡觉有什么好不好的,你就得那样活,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