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也不是不行。
※
图耶天没亮就醒了,大开的窗户被查房护士关好,暖气吹着倒是不冷,然而腹中空空的感觉实在不好受。他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才在犄角旮旯寻到一个寒酸的果篮,还是芬利上次来的时候带的,新鲜水果都蔫巴了,只剩几个橘子看起来还算有光泽。
又是橘子……图耶闻着味儿都觉得腚疼,他愤愤地把橙红色果实丢回篮子里,起身扶着墙往卫生间走。他总觉得屁股里有东西往外淌,一时也顾不上医生叮嘱伤口不能沾水,琢磨着非得去好好洗个澡。
莱娜来的时候图耶刚从浴室出来,赤裸着上身,头发还在滴水,图耶费了老半天劲才勉强觉得洗干净了,伤口泡了水刺刺地疼。他看见莱娜,长眉一挑:“稀客。”
“说什么呢!我一有空就来看你了!”莱娜有些脸热,她来高塔后就见过图耶一面,话都没说两句又走了。不过她和图耶之间没必要讲究这些虚的,多少年交情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你怎么大早上洗澡啊,伤好了吗?”莱娜放下手里的东西,拽着图耶胳膊让他转了个身:“都泡成这样了!你作死呢!”
莱娜把图耶按到床上:“医药箱放哪了?要不我给你叫医生来吧?”
图耶坐下去的那一刻咬紧了腮帮子,好悬没让莱娜看出什么不对,他不动声色地抬了抬屁股,借着去拿莱娜带来的早饭掩饰小动作,嘴上说:“在柜子第二层,叫人干嘛,你不就是医生吗?”
“我那叫非法行医!”莱娜撇撇嘴打开柜门,看起来有些不满:“哪里算得上正经医生。”
“怎么了,有人给你气受?”图耶不傻,莱娜在高塔的处境比他刚来的时候只会更差,她这些天估计没少看人脸色,小姑娘心里不舒服很正常。他不会安慰人,想了想说:“你就当在这避个难,事情了了再回旧城去。”
“你当高塔是你家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莱娜笑得灿烂,“我也没那么脆弱,一点打击都承受不住。”
“而且你那向导还挺厉害的,”莱娜坐到图耶身后给他消毒,边说:“他们本来打算用个证人保护计划把我打发了,拉维尔没同意。他让我进高塔医疗部,本来想说去他实验室的,我不愿意再搞那些东西。”
“他和临床部门负责人商量了,我先去读两年书,拿到执业资格证后直接留用。”
“你打算一直留在高塔?”图耶问。
莱娜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在旧城呆惯了还真不知道要怎么重新当个普通人,但我不想一辈子躲躲藏藏,能光明正大做人也没啥不好。”
莱娜麻利地收拾好东西:“你呢?真要走啊?回都回来了,我看你和拉维尔挺好的呀,他那么照顾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吧?你俩怎么回事,难道真成了?”
“别和我提他。”图耶使用过度的身体还在隐隐作痛,话里就带了情绪。
“嘁”看出图耶不愿多说,莱娜也不再追问,感情的事不足为外人道,图耶怎么看也不是会吃亏的,她管那么多还招人嫌。
他三两口吃掉手中的三明治,生硬地转移话题:“伤好以后我就走,高塔不适合我,这里太规矩了,憋得很。”
“回去继续过刀口舔血的日子吗?你可悠着点,我不在了没人给你收尸!”莱娜开玩笑似的说,心里是担心的。她这些年是迫不得已,图耶不一样,他打心底就排斥过正常人的生活。见多了阴暗,就把苟且当做常态,但在那个世界里,哪个人能得善终?她不想失去唯一的朋友。
图耶明白莱娜的意思,他没接话,穿起上衣说:“扶我下去走走,整天在病房里关着,人都要发霉了。”
他昨天就打算出去转转,要不是拉维尔闲的没事来招他,他何至于出门还要人扶。
莱娜知道她劝不动图耶,他倔得很,自己主意又大,谁的话也听不进去,说再多都没用。她扶着图耶站起来,换了轻松的语气调侃道:“你腿又没毛病,怎么走路还要人搀?”
“……”
图耶忽然觉得,这朋友不要也罢。
作者有话说:
我看有小可爱问更新时间,我没有存稿,随写随发,摸鱼时间多就更得快,十天半个月更一次也是有的。(生产队的驴也不敢这么歇啊.jpg)
最近都是三天左右一更,时间基本上是十一点以后。然后我废话很多,情节走向时不时就会歪掉,也不敢保证多少字能完结,说不定真的会变成大长篇。(残念)
我就是个没数的鸽子精!实在等不及你们把我炖了吧,一人还能分口汤。(;′Д‘)
第56章 出院
时间尚早,太阳刚冒头,小园子里的灌木和草叶上挂着霜,还没到下雪的时候,看过去却已有了薄薄的白。图耶畏寒,里里外外裹了三层衣服才出门,还戴了棉口罩遮脸,不愿露出半点多余的皮肤。他早饭没吃饱,逛了两圈就喊饿,拉着莱娜直奔食堂,一路走过去鲜少遇到穿得比他还多的。
怕冷是图耶的老毛病,他有蛇一样的习性,一到冬天就倦怠极了,要冬眠似的。莱娜刚认识他那会儿,他年纪还小,没多少挣钱的门道,又带着她这个拖油瓶,日子过得辛苦。精打细算攒下些钱,就是为了下完初雪后能在家窝着。
旧城没有暖气供应,他们住的房子又常年晒不着太阳,阴冷阴冷的。莱娜记得图耶总爱卷着厚被子窝在沙发上,阿佩普缠着他的脖子,一人一蛇藏在黑暗里等开饭,用如出一辙的冻僵了的麻木表情朝厨房看,仿佛慢上片刻就要把她变成食材,怪恐怖的。
莱娜回忆着过去突然忍不住笑,她和图耶住在一起三年,生生从一个泡面都煮不熟的大小姐变成精通家务的小保姆。后来她搬出去,也是实在不愿意再伺候这个懒狗了,他住在垃圾堆都能面不改色,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全靠她,这谁受得了啊!
莱娜走以后图耶加入乐园,都有各自的生活,联系便淡了许多,她很少能找到他,而他敲开她家门的场景大部分都是血淋淋的。图耶受得伤越来越重,她生怕哪天就救不回来了,虽说钱越赚越多,她倒觉得还不如少年时忍饥挨饿的岁月让人安心。
乐园……这个词这些天莱娜听到过太多次,她去窗口取了餐,把盘子放在图耶面前,抱着包坐到他身边。她边看图耶吃饭边聊起上次发现的事:“图耶,你上次说从乐园救回来的那些向导,我确定了他们身上发生过我父亲在‘Y先生’那里尝试过的实验,你说乐园和‘Y先生’会有什么关系?”
她细细地解释了“分离实验”,就是以脑域手术的方式消除哨兵和向导的结合,达到让向导匹配不同哨兵的目的。安德森的实验没有一次成功,参与者全部死亡,由于对实验体消耗太大,失败几次后他就放弃了。然而那些在医疗部住着的向导们生命体征正常,仅仅昏迷不醒,已经比八年前进步了许多,其中不知道又搭进去多少条人命。
“不清楚,我在乐园就是混日子,干杀人拿钱的卖命活,没接触过什么机密。”图耶听了莱娜的讲解也没觉得食不下咽,他面色如常,抿了口热腾腾的牛奶,满足地眯起眼。
莱娜忧虑地叹气,她以为她已经离那些东西很遥远了,这几天的遭遇却让她时不时记起噩梦般的过去,简直阴魂不散。图耶注意到莱娜眼底青黑,粉底都遮不住憔悴,他明白莱娜对‘Y先生’心有余悸,不彻底挖出底下的势力她会一直担惊受怕,而他正好也有些和‘Y先生’有关的东西要查。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说:“我是五年前进乐园的,那时候乐园就是个普通雇佣兵团,挺正常的。”不然他也不会加入了,他对什么哨兵至上一点兴趣也没有,这种屁话听听就罢了,和平年代煽动极端情绪,难道还真指望能推翻政府吗?
乐园是从三四年前才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松散的组织被整合重构,人员也迅速扩张,加上些洗脑宣言,很快就有了反动势力的雏形。那段时间乐园大换血,图耶却一直留了下来,他除了不合群,表现一向不错,是个好用的打手。而他想着去哪儿接活儿不是接,一个人单干太麻烦,反正他无所谓上面人打算做什么,给的钱够又刺激,这买卖不亏。一来二去,就在乐园呆了足足五年。
图耶没怎么关心组织里的变动,但身处其中,多少有所耳闻,大概听说是换了老板,新的资助人来头不小,有钱有势,出手比之前那个大方多了。
莱娜听完图耶的分析陷入沉思:“乐园的新老板会不会就是‘Y先生’?你见过他吗?”
图耶摇了摇头,莱娜失望地垂下眼,说:“信息太少了,仅凭一个实验证明不了什么,更别说顺藤摸瓜把‘Y先生’找出来。”
“你且省省力气,不是报给高塔了吗?先让他们查着,这么大个机构总不是放着好看的。”图耶囫囵吃完饭,擦擦嘴,打了个哈欠,“回去吧,我昨晚没睡好,困了。”
“你倒是会省事儿。”莱娜鼓了鼓腮帮子,她手上的通讯手环忽然振动两下,低头查看的功夫图耶已经起身走出去几步,她关掉显示器追上前,急声道:“说什么来什么,情报处那边叫我过去一趟,你自己能不能回去?”
“你忙你的,”图耶挥挥胳膊赶人,很快又把手重新插回兜里,缩着脖子头也不回地往医疗中心走。没出来前嫌屋里闷,出来以后嫌外面冷,被风这么一吹,他冻得脑仁儿疼。
莱娜约好下次再来看他,拎起包就走。图耶一个人回到病房,却发现床上的铺盖消失了,芬利陆陆续续给他带来的衣物和日用品也被打包好放在桌上,一派让他收拾东西滚蛋的景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