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毓璟再睁开眼时,已经缓和了许多,他发现冉倩竟然还在,他朝她点点头,“你去忙吧,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留意。”
“需要我通知古助理吗。”
“不需要,我自己做好准备,如果用得上我帮忙,他会主动和我联系。”
冉倩哦了一声,她转身朝着办公室门口走去,在摸到扶手上的霎那,程毓璟忽然叫住了她,“冉秘书。”
冉倩的心脏扑腾扑腾的跳动起来,他极少主动喊住她,每一次她都厚着脸皮能磨蹭就磨蹭一会儿,换来的都是他的漠视与不耐,冉倩控制住心里的激动与狂喜,报纸非常缓慢而冷静的动作转过身看着他,“还有事?”
程毓璟手握成拳置在鼻子下方,“我希望你可以不要再用百合味道的物品,你并不喜欢这些,为什么要强迫自己为了迎合我的喜好来做。每个人都应该有她的特殊性,而不是和任何一个与你无关的女人雷同。”
冉倩咬着嘴唇,带着颤抖的声音细弱蚊呐,“可你喜欢…”
“我是喜欢。”程毓璟语气格外疏漠,“但我喜欢的是薛宛身上有这样的味道,而不是你,我会觉得很刺鼻。为什么你要学她的喜好,你自己有你自己的特殊处,会有人欣赏真实的你。而不是一味效仿别人,东施效颦你听过吗,原本东施也有她的长处,可她偏要模仿西施,而西施的擅长并不是她的,于是就会造成非常不好的结果和影响。”
冉倩的心在这一刻仿佛被什么东西扯住了,揪得很紧,她垂在身侧的手猛然握成了拳,她强迫自己压下那股酸涩和想要嚎哭的冲动,扯出一个笑容说,“哦,我知道了。”
程毓璟从文件中微微抬起头,他只看到了冉倩仓皇离开的背影,有些急促和踉跄,他摘下鼻梁上的眼镜,轻轻揉了揉眉心最繁重的位置,也好,既然给不了她什么,不如就这样干脆斩断,她已经在他身上耽误了四年时光,他实在不能任由她这样傻下去,他觉得每次面对她都非常沉重和窒息。
程毓璟一直等到傍晚五点多,都没有任何消息,而古桦给他的时间限度是五点三十分,也就证明,那边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在程毓璟离开程氏的同一时间,孟庄码头六号仓库的一扇门缓缓被人推开,两名黑衣保镖持着短枪走进去,对端坐在软椅内的六叔说,“顾升不在恒宛,门口没有他的车,我找一个人问了,早就离开。”
六叔嗯了一声,“大约往这边来。”
“可时间对不上,他应该都过来了,从恒宛到这边,最多一个半小时。”
六叔带着几分慵懒靠在背上,他抚摸着腕上精致奢华的手表,似乎在思索什么,“他不会独身前来,一定到赌场或者酒吧调集一些保镖一同过来,不管怎样,你们记住,不要恋战,你们打不过他,所有人朝着他一个目标下手,不要弄死,务必留活口,这边我的势力还做不到短时间内抹掉一条人命。”
手下人点点头,又走出去站在石岗上面,拿着手机和还留在市区内的人联络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夕阳开始下沉,有些等不及的六叔忽然从椅子上站起,他看了眼时间后沉声发问,“顾升还没有来吗。”
一名手下想了一会儿,走过去小声说,“莫非他从道上听到了我们要掘他后路的风声,找地方躲起来了?”
六叔摆摆手,非常肯定说,“绝不可能,顾升不是遇事就躲的人,他如果这点胆量都没有,早就被人砍死,还能爬到现在这样的位置?这件事是我临时起意,一点风声都不会走漏,冯可可被我关押起来,没人能清楚我的目的,除非”
六叔冲着门口方向看了看,“除非有奸细捅出去,让蒋华东截走了消息,他插手帮顾升,那情况就另当别论。”
六叔话音未落,忽然门口传来一声枪响,大约是介于有声和无声之间的那一种,足以让仓库内的人听到,却并不会突兀吸引到别人注意,杂乱的脚步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快越来越近,霎那间无数道黑影从门和墙壁四面八方跳下拥入,呈铺天盖地的势态,迅速围拢在四周,堵得水泄不通,大门被人踢开,一名黑衣手下持枪进入,紧随其后是一身黑衣的蒋华东。
他戴着墨镜,黑色皮衣随着灌入的强劲大风拂起非常冷酷的弧度,锃亮的黑色皮鞋和喷过发胶的背头将他冷硬到极致的气势衬托得寒气逼人,他将墨镜摘下,转手递给随行的保镖,插在口袋内的右手忽然缓慢动了动,坚硬的凸起恰好在身后黄昏阳光透射的中心,分明温暖却寒光夺目,他停顿了一下,在六叔所有保镖无比警惕的注视下,摸出了一盒烟,他笑着点上,叼在嘴角,不屑的扫视了所有人一眼,“我只是摸烟而已,就这点胆量,还出来混黑道?”
那些保镖以为他要掏枪,在看到只是一根烟后,微微松了口气,道上人都清楚蒋华东的枪法堪比特警百米穿杨,百发百中从无虚射,他手上如果拿着枪,不管是谁都会胆颤。
六叔定定看了他一会儿,“蒋总,没想到你会来。”
“你不是想到了吗,我听到你在提我,都说六叔有黑道诸葛的称号,的确运筹帷幄,在这里足不出门就知道我会过来,如果不是我,你一定会失望,我怎么能让你失望。在这条路上你也算我的前辈。”
第二百一十八章 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剥开我的心
顾升和蒋华东兵分两路,后者去仓库拖住六叔,他则只身到废弃的厂房内救冯可可。
蒋华东一定要他带着手下,但顾升不肯,他说单枪匹马才更有救出她的胜算,蒋华东的认知,他不同意顾升去救人,可他也知道拦不住,很多事都要换位思考,如果是薛宛出了事,蒋华东也不可能听从任何人的劝告。但他希望顾升能够全身而退,有手下跟随,势必会拼尽全力保住他平安离开,但顾升的认知恰恰相反,他宁可自己死在那边,也要在最后关头将冯可可推出来,人越少,目标越少,动静越小,他悄无声息挤进去的可能性越大,单枪匹马不能和对方硬拼,他要智取,带着手下他无法冷静思考,斟酌地形,只能有害无利。
顾升带了一把可以容纳十发子弹的短枪,还有五枚磨得非常尖锐的长形石子,是他防身用的暗器,一般贴身放在衬衣口袋内或者西服的袖绾暗扣上,轻易不会使用,而道上人基本不清楚他还会用暗器,清楚的也都躺在医院内说不出话了。
黑道人除了明面上的打打杀杀,都还会一些下三滥手段,但这样的说辞也要看他使用的对方是什么人,无辜良民那自然是下三滥,但如果是对六叔或者沈张这样的人,那便是替天行道。
冯可可擅长用针,是一种特殊的尾部很粗,头部很细的针,不是平常生活中女人女红缝补的绣花针缝衣针,这种针会进行淬毒,可以致人麻木晕眩酸软无力,一般是到深山内或者野外洞中找寻一些毒蛇、蜘蛛、蝙蝠等喷溅的汁液作为淬毒材料,这是女杀手和国际上的女特警最喜欢的暗器,轻巧杀伤力也大,而且避开了要害位置,扎入身体还不至于立刻使对方丧命,用化毒血清也能够抵抗治愈。而顾升和蒋华东喜欢用石子,这考验男人非常强劲的腕力,普通男人肯定做不到,但他们可以,只要不超过十米距离,甩出去势必让地方一触即死。
六叔没有想到蒋华东真的插手了,他得到消息,蒋华东退出黑道,一心管理宏扬,安守于家庭,不过问道上任何事,就连几个场子也是变卖转手,并不再经营,完全的洗手退江湖。六叔这才有足够的底气和把握到上海来悄无声息的解决掉顾升,但他没想到他的担忧成真了,因为顾升曾经对蒋华东有照顾妻儿的恩情,他在这样关键时刻,还是出手帮他。
六叔能对付一个顾升,却非常惧怕蒋华东,没错,他惧怕,尽管他在这条道上远比蒋华东时间更久,资历更长,但他却没有蒋华东少年成名的魄力和胆识,他的身手也让六叔这边所有手下望而却步。
“给蒋总安排一个椅子,这么没眼力,能让蒋总这样的人和你们一起站着吗。”
一名手下非常麻利将六叔旁边椅子搬起,正要送过去,蒋华东抬手止住,“坐着不方便,今天我不是和你叙旧来的。”
蒋华东将烟蒂扔在脚下,他垂眸看着那一片死灰,“听闻六叔杀伐果断,赤胆忠诚跟随你的手下也可以因为任何理由缘故而牺牲掉,你坐下冯堂主为你做事无数,也逃不过这样结果,你今天来这边的目的,顾升也许还当局者迷,但我一清二楚,想让他栽,也要看看我蒋华东是否放你这个方便。而我显然不肯,所以顾升在这边的货物,早已被我安全转移,你想借此大做文章,并没有任何意义。”
六叔一愣,他非常迅速回头看向那一闪仓库门,手下心领神会,纷纷跑过去踢开库门,将里面的十几只箱子全部撬开,他们仔细检查后,走上来一名手下,对六叔说,“只是塑料泡沫和一些建筑所需的木材。”
“什么?”
六叔不可置信的推开他,亲自过去俯身翻到最底部,蒋华东在他身后爆发出一阵笑声,“我插手的事,你怎么可能赢。从我了解到你过来上海目标是顾升,还以一个女人来引诱他上钩,我就对你开始提防,我认为你不只是针对他,还想一起将我控制住,毕竟我早已卸下曾经势力。顾升上午来找我,我就算计到了你的真实目的,冯可可不过一颗你弃用的棋子,我们这样的人,能站住不倒,对手下人要求极高,一个选择背叛你的心腹,你当然会剔除掉。顾升找我之前,我安排了一伙手下到码头这边他囤积货物的仓库转移了全部物品,并且还替你报了警,不知道当警方来看到这些无趣的东西,六叔打算怎样解释。”
蒋华东话音未落,门外响起非常刺耳的滔天警笛,大批刑警持枪涌入,纷纷占据在每个有利地形上,为首的队长进入后环顾一圈,看到蒋华东他笑着走过来,“蒋总,怎么到这边。”
“不同于您公干,我是查看一下港口,宏扬有一批产品要以水路运往别的城市,我亲自查验过才放心,毕竟这边不少客商都会选择这样运输方式,不要和别人撞上耽搁了发货时间。”
队长点点头,和他握过手后,走向六叔,“我接到自称港城商人的一个举报电话,说这边有违法物品囤积,大约是您的举报,是吗。”
六叔没有回应,脸色格外精彩,蒋华东笑了笑说,“这里除了我没有别人,我没有港城口音,当然是这位先生,我只是好奇这边不是顾升的地盘吗,怎么会有违禁物品,是不是虚假消息。”
“不会,对方信誓旦旦说亲眼看到,我来调查。”
队长说完后朝身后刑警招手,几名警方走上去将箱子全部扣住,把里面物品倒在地上,蒋华东看到后以非常惊讶语气说,“怎么,现在我们国家把塑料泡沫和一些木材也列为违禁物品吗。莫非港城和内地所划分的不同,造成贵方的误解。”
六叔深深闭了闭眼睛,蒋华东眼底含着深沉笑意对那名同样有些愣怔的队长说,“大约是虚假消息,看来我们港城同胞也被蒙骗了,急于立功为国家追讨损失,忘了核实消息的准确性。”
队长看向六叔,语气冷漠下来,“针对小事,不造成重大失误的,我们进行口头说服,而针对造成我们大批刑警出动造成巨大人力损失,这是妨碍公务的罪名,需要依法处置,请您和我们到一趟警局。”
蒋华东在旁边蹙眉,“港城人民远方而来,没有必要这样严厉吧。”
“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港城也是中国领土,自然要对我们法律进行服从。”
蒋华东哦了一声,点点头笑说,“那是要做个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