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1 / 1)

隔了一会儿,有水杯碰触的声音,年长男人又说,“我听手下禀报我,你女人和港城非常厉害的头目顾升追到了这里,并没有带什么人,你见过了对吗。”

蒋华东嗯了一声,语气格外谨慎和疏漠,“我见过,但我没有忘记,您给我的新身份,我没有多说一句话,我会做好您交代的事。前提是,无论如何不要动她,一旦她出事,我会立刻反骨,我不在乎这条命。到时候,咱们谁也别活。我会让沈老看看您这样器重的我,究竟有多大本事,让您手下所有人给她陪葬。”

年长男人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希望靠着自己智慧为我办妥还能平安脱身,和她团聚。你好好帮我把这件事做完,我也尽力为你抹平后续,承诺不动她。但你要记住,是我救了你这条命,来到肃城时,你就剩下半口气,没有我,你连今天这一面都见不到她。滴水恩涌泉报,这是我在你十五岁收养了你就不停告诫你的话。男人被感情和女人牵绊住,就不能无所畏惧忍住不回头,我无法保证你平安脱险,但至少,不管结果如何,只要你对我无二心,她我一定不动。”

蒋华东低低的笑了一声,非常嘲讽,“沈老于我的恩情,非常的复杂,我感激您的收养,让我有这条命活到现在,没有在家乡那场干旱灾害中和我家里人一起饿死,但我也报得差不多了,甚至我对您的价值远远超过了您对我的养育。您把我调教成一个冷酷残忍的人,是我自己坚守住初衷,没有成长为一具无情无义只知道听命的木偶,这一次我为您做事,和您救我无关,是生是死有我自己的命,我只是想要保护我心爱的女人和孩子,我知道我不答应您,我可以防得住您一时,但我不能让我女人和孩子也一辈子活得不踏实,随时提防会被您的人抓走。这是我做男人的责任,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您威胁我,还没这个本事。”

里面在短话后陷入沉默,我光顾着专注听他们对话,却忽略了这名清洁工一直喊我的声音,将门内的的保镖也惊动,他们走出来,我被那股煞气逼得有些惊慌,他们看到我鬼祟和畏惧的样子,非常蛮横指着我说,“怎么又是你?不要命了!”

我吓得退后两步,他们追着我过来,我估计这个时间顾升也就刚刚买到东西,距离回来还要半个小时甚至更多,我只能自己应付,我尽力让自己的笑不那么僵硬,“几位大哥,我就是路过,问问我房间什么时候打扫,顺便找找我熟人,我刚才认错了,但他确实住在这边,你们护着的那位先生是姓许吗。”

保镖正要说话,房间内忽然传出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什么事。”

保镖走回去一个,站在门外恭敬说,“一名女人,听到了沈老和临哥对话,我们正在了解情况,如果不是故意,就让她走了。”

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似乎是在挪动椅子,一个声音说,“靖临,你要去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解释说,“我出去看看,不让无关紧要人打扰沈老休息。”

那名年长男人在停顿片刻后忽然笑着说,“你有些不对劲。这点小事不用你亲自出去,直接让他们带进来问。如果是故意的,那我不能放过了。这么机密情况被人了解泄露出去,我总不可以拿手下人性命开玩笑。”

保镖点点头,过来一把抠住我肩膀,我有些吃不住他的大力气,微微仰头很痛苦的低/吟了一声,保镖将我带到门口,朝里面狠狠一推,我下意识双手护住小腹,正因没有双臂的协助平衡,身体非常踉跄的直接磕在一堵墙壁上。

第一百八十三章 在你眼中

我稳住身体后,望着眼前一幕,奢华的水晶吊灯散发出灼人眼睛的光芒,蒋华东站在椅子旁边,并没有看我,他穿着黑色衬衣和长裤,面无表情立在那里,格外笔挺冷酷。

一侧坐着的年长男人大约六十岁左右,非常英武煞气,他端着一个很小的陶瓷质地圆碗茶杯,摇晃着里面的深色茶水,漂浮的茶叶片在四下散开,他轻轻吹拂着水面,氤氲开清新的茶香。

保镖说,“就是她,在大厅内拦住临哥,现在又跑来偷听,鬼鬼祟祟,很不规矩。”

沈老抬眸注视着我,脸上有很有趣的笑意。

“拦着靖临做什么,认识吗。”

我攥着衣摆,沈老眼底的目光太深邃,像漩涡一样虽然平静,可能直接将人卷进去缠死绞死。

我鬼使神差的刚想点头,沈老做出一个制止的手势,他笑着说,“姑娘,想好了再讲。”

这句威胁力十足的话,我纵然被眼前情景吓得再傻也明白了,我摇了摇头,沈老非常满意说,“不认识,拦着他做什么。”

我咬着嘴唇,哪里也不敢看,直直注视着光滑洁净的地面,蒋华东忽然在这时主动说,“沈老,让手下人简单说几句就放她离开,您的房间不方便让她久留。”

沈老微微看向他,唇角含着一丝颇有趣味的浅笑,“靖临,你不是不冷静的人,怎么忽然这样慌张。”

蒋华东的拳头攥得死死的,他闭了闭眼睛,然后躬身坐下,沈老将非常温和的目光从他脸上收回,缓慢落在我脸上,他仔细看了看,“多大了。”

我咬着嘴唇说,“二十一岁。”

他蹙了蹙眉,“这样小。”

他的视线缓缓落在我小腹上,他盯得紧,我觉得浑身都发冷,那目光像鹰隼一般,直接看穿了人的皮囊,每一下都像刀割般狠。

他终于将目光收回,兀自斟了一杯茶,缓慢倒入,那棕褐色水流非常细,几秒钟才将很小的茶杯斟满,他递给蒋华东一杯,他没有动,只是非常深沉的望着,沈老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他主动端起茶杯到他眼前,想要碰一下,蒋华东无法再漠视,他端起后,非常轻的一沾,便迅速离开。

“靖临,在你眼中,我是个怎样的人。”

蒋华东稳稳的握住茶杯,他没有抬头看任何,只是对着那杯茶说,“我不了解您,就像除了您这一次威胁我的东西之外,也从来不了解我。但我希望沈老可以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

沈老低低的笑了一声,他将杯子缓慢放在茶盘内,“我女儿明天的生日晚宴,我会借这个机会,将你介绍给我这边的一些生意伙伴,这件事过后,如果你命大,跟在我身边我不会亏待你,十年前你要脱离我,我没有多想答应放你离开,但我没有儿子,后继无人,别管现下风声多么严,我手底下钱财和产业,足够我几辈子吃喝玩乐,那么多跟着我干的人,我需要物色一个接替我的心腹,你胆识过人,我找不到更适合这个位置的人。”

蒋华东微微蹙眉,“我从没想过答应。如果我有本事逃过这一劫,我希望沈老直接让我离开,从此再无往来。我有我的事要做,我的责任要担负。”

“再说吧。”

沈老有些不耐烦,他摆了摆手,起身绕过茶桌,走进内室的卧房,将门缓慢合上,客厅内霎那安静下来,蒋华东有些僵硬的侧过身子,他面朝我的方向,眼眸垂着,我很想走过去摸一摸他的脸,吻一吻我朝思暮想了这么久的唇,可我挪不动步子,身后保镖都注视着这一幕,虽然我知道我已经足够冷静,换做任何女人,在经历了丈夫生死不明忽然又出现的跌宕和起伏,一定会歇斯底里涕泗横流,女人是感性的,无法用理智来面对挚爱的人。

但我清楚我现在不能靠近,我必须做最不可思议的克制。

“你现在可以离开,这边不要轻易靠近。”

蒋华东对我说完这句话后,便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他穿好后,经过我身旁朝着门外走去,在和我平行的短暂的两秒钟内,他给了我一剂非常无奈怜惜又饱含深情的眼神,我为那一眼心酸的几乎要大哭出声,这样近在咫尺却又相隔千里的痛苦,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尝第二次。

他带领那些保镖的一部分人数步入电梯,我望着尽头大批的人马走远消失,觉得心内空落落的,到底还要多久,我才能无所顾忌扑入他怀中,过我梦寐以求的生活。

我回到宾馆后,顾升很快也回来,他还没有完全把门打开,就在呼喊我名字,带着几分焦急和心慌,我从窗台的纱帘后方走出来,看着风尘仆仆额前布满了细汗的他,他在见到我平安无事这一刻,似乎出了口气,他紧绷的身体骤然松懈下来,他朝我笑了笑,举了举手上提着的食盒,“我也不清楚你到底喜欢什么,所以这份糯圆打包的荤素两种什锦口味。荤的有蟹黄、肉松,素的是豆沙和芝麻。”

他将盒子放在餐桌上,打开后热气腾腾,在空气中能看到一层虚浮的白雾,我吸了吸鼻子,不知道是太热还是怎么,忽然鼻子一塞,眼睛也跟着酸酸的发胀。

我在阳台上看到蒋华东在那群保镖的簇拥下离开的场景,他并没有坐入车内,而是行走进街道的一个人潮涌动的路口,他也许感知到了我的注视,他停下脚步,以准确无误的角度朝我看过来,这栋宾馆有无数个窗口,他能一眼找到我的位置,相隔距离太远,我们根本无法看到对方清晰的表情,但那一刻我几乎要恸哭失声,我知道他那一眼带着多少眷恋和心酸,多少不舍和无奈,我们以这样模糊的视线凝望了很久,直到他身侧的保镖行动了两步在催促他,他才僵硬着迅速转过身去,完全没入人海。

我终于明白站在最高处的人多么不胜寒。

我接过顾升给我的勺子,只是含着眼泪一口口咽下去,顾升有几分诧异的望着我,他想问我到底怎么了,可又不好以任何身份来开口询问我心事,他便选择沉默。

我快吃完时,外面有人在敲门,顾升拉开后,对方是沈老的保镖,手中拿着一份粉红色的格外少女心的信笺类物体,对顾升非常恭敬说,“升哥,听闻您今天过来肃城,不知您是否有空,沈老不便冒昧请您过去一叙。这是我们沈老二女儿的生日晚宴邀请函,于明天傍晚五点三十分在富皇酒店一层宴宾厅举行,如果您在时间内有空,请您以特邀贵宾身份出席。”

顾升接过后翻阅了一下,“既然是沈老邀请,没有理由拒绝。晚辈本来也想要过去拜访,但碍于沈老年岁已长,怕叨扰他休息,这样我恭敬不如从命。”

那名保镖离开后,顾升捏着那份请柬走回来,他冷笑着掀开看了看,然后随手扔在茶几上,我看了看封皮,粉红色的两颗心挨在一起,颇有几分天真的要命的感觉。

两面没有完全合上的缝隙中,是非常刚劲的笔迹,大约是一个男人书写,顾升捧着一杯热水在喝,我问他,“你要去吗。”

他看着我,反问说,“蒋华东现在是沈老的心腹,最有地位的手下,他不管去哪里都会将蒋华东带在身边,而且这一次的晚宴,是借着他女儿的名头,为蒋华东安排一些人脉,在南三角这边以他的新身份帮助他扬名立万,所以他一定会在,邀请我出席,我可以带着你一起去,这种场合有女伴非常正常,但我本意是,不打算过去,我不想赏沈张的脸。”

我咬着勺子尖儿,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笑着说,“好了,我理解你想去看看的心情。虽然现在不能切实接触,但多看看也能解除你的相思苦,我也是活在相思中的人,我能够感觉到这种求不得的滋味。就象现在,虽然陪在你身边看着你这样追随他放不下他,我会觉得很难受,为什么他能轻而易举得到的,我却连一点都分不上,但我仍然愿意陪着你,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因为我至少可以看到。”

他说完后,看到我越来越深沉和歉意的表情,无所谓的笑了笑转移话题说,“吃好了早点休息。这边风景很不错,但我知道你没有心情观赏什么,蒋华东这边的情况,我会着手去调查一下,有能帮助他脱离的地方,我会尽量。但毕竟不是我的地盘,我也不可能太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