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1 / 1)

我看着顾升带着怒气进入一间客房,“砰”地关住门,刚子有些埋怨的看了我一眼,指了指门口,“请吧薛小姐。我们顾总欠你的。”

他说完后,先我一步进入电梯,非常不耐的表情。

我知道是顾升免去了蒋华东后顾之忧,让他放心离开,蒋我和孩子托付给他。但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女人的心思原本就很奇怪,因为一点也会暴躁和矫情,我只记住恒宛打压了宏扬,却忽略了为什么关键时刻蒋华东还会求他照顾我,不只是因为他喜欢我,而是因为黑道的人都重情重义,他们敌对,他们拼命,可同样都是铁骨铮铮的血性男儿,在危急时刻,托付给顾升,我可以在他羽翼下平安,不受胁迫,但换做其他人,他们有心无力,蒋华东还是不能安心。

我最没有资格质疑别人。

我没有立刻跟刚子出去,而是走到那扇客房门前,敲了敲,里面没人回应我,一点声音都不存在,我对着门说,“对不起,蒋华东失踪了,生死不明,我害怕,我怨恨,我不知道该找谁,我心里堆积了好多情绪,作为一个怀着孩子的女人,我很怕自己丈夫出事,我一方面想要知道消息,又害怕会是噩耗,我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对你说这样的话,我承诺再也没有下一次。”

刚子开车到宏扬门口停下时,已经有大把记者守在门外等风声,几名进出的职员被他们围住,询问着是否蒋华东已经离世,现在是封锁消息阶段。

职员正在为难中,看到我出现后,非常惊讶的凝望着,我朝那些记者走过去,“我丈夫活得很好,再有类似诽谤,我会发布律师函,要你们承担法律责任。”

记者追过来挡住我,将麦克送到我眼前说,“那么蒋总为什么始终不出现?有消息称,第一中心医院为蒋总做过两场手术,已经下发过病危通知。”

我拧着眉头瞪她,“哪家大夫这么不负责任,你敢指名道姓让我和他对峙吗。我丈夫是什么人你们不清楚?他从前就很低调,很少和媒体接触,你们只是小小的八卦狗仔,也就挖点三线明星新闻,趴在他脚底下都会脏了他的脚,有什么资格见他?”

此时的公司大门内,一些保安正拿着警棍层层守住,防止他们攻入。卫冰站在会议室外焦急的打着电话,她看到我后,愣了一下,“薛小姐。您知道古助理什么时候回来吗。”

我摇头,“他要做的事,比镇压公司情况更重要。”

我透过落地的玻璃门看向会议室内,一些股东高层全部落座,正交头接耳议论什么,大屏幕显示着股东分权和股份详细说明的证件,我冷笑一声,“这是什么意思。”

卫冰脸色很难看,“很多消息称蒋总因伤势过重离世,股东大会群龙无首,古助理又不在,根本没人控制得住,我很怕公司就这样被分割。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利益驱使下对蒋总毕恭毕敬,一旦利益荡然无存,他们讨不到便宜,就会露出本来面目。宏扬是蒋总唯一正途上的生意,倾注了他全部心血,我很想保住,可我无能为力,如果这时蒋太太还没有去世”

她说完后大约觉得会让我难堪,忽然住了口,我冷笑一声,“蒋太太不站在这里活得好好的吗。”

我说完后推门而入,那些闹得正欢的人见到我,纷纷住口,每个人眼中带着几分揣测和试探,我站到蒋华东最上首的位置,没有坐下,而是居高临下俯瞰所有人,“怎么,狐狸尾巴这么快就藏不住。刚要走了程总的承诺,就在这里逼宫,你们打算扶持谁上位接替蒋总。”

那名女股东似乎占据股份很多,她看了一眼别人脸色对我郑重说,“宏扬虽然接连遭到重创,但也是一个举足轻重的庞大集团,总裁不在,需要有人接替上任,这无可厚非。难道我们就要看着它渐渐成为一盘散沙各自结帮派却坐视不管吗,身为股东,肩负公司利益和发展,我们都有资格在蒋总不在的情况下推举上任新的管理者,况且”

她说完笑了笑,“蒋总还能回来吗,这个我们不清楚,可是无风不起浪,如果他永远无法回来,宏扬总不能解散破产,当然需要一个人来领导镇压这些流言。”

“那也轮不上你们。”

我缓慢从左手边第一个股东座位走过,一步一步沿着桌子的边缘超最后一个位置走去,每经过一个我都会发出一声冷笑,笑声让他们发毛。

“我跟在华东身边也有半年多,别的没有学会,心狠手辣阴谋腹黑倒是耳濡目染,想要在我面前得了便宜卖乖,恐怕很难。想趁虚而入拿到重权为自己谋取利益,就尽管直说,也许我会看在你们的诚实,而选择默认,但现在,显然不能,讲一个庞大公司交付到口是心非表里不一的人手中,无异于自找思路。当时程氏发生危机,有人从总裁程毓璟手中篡权,我就在股东大会上,作为一个见证者参与了全程。华东是程氏事实上的头位股东,程毓璟只是名誉总裁,而宏扬诸位股东,和程毓璟相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作为宏扬子公司,程毓璟应该临危受命,直到华东回来,暂时代理领导一职,诸位没有意见吧。”

“当然不行。”

我眯眼看向质疑我的人,“蒋总和程氏之间,在外界眼中并不知情,商界没有合作就是敌对,于这种意义而言,宏扬和程氏,也是敌对关系。将公司交给一个敌对者,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那就需要我当这个监督人了。”

我围着会议桌绕了整整一大圈,最终重新站会首位,“我腹中怀着华东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他唯一的血脉,他理应成为宏扬集团继承人,接替他父亲的股份所有,于法律而言,有问题吗。”

所有人纷纷一愣,将目光不约而同移到我腹部,我笑着说,“他丧妻后,我们就准备结婚,现在我是他未婚妻,当然,也可以说,一定是他太太,我丈夫的位置,大约和你们这群不相干人,没有任何关系。利益之外,你们无权发言,利益之中,我保证,我任何决定都会让你们分毫不损。由于现在处于特殊情况下,所以我宣布,股东大会投票任免暂时取消,由我直接任命程毓璟接替华东位置,名正言顺,你们谁也没有掌握实权,都没有他经商的能力和手段,我相信华东也会认同我这个决策。有异议的,直接提出,不过抱歉,我只当没听见。你们可以变卖股份给我,钱一分不少,就按照市值兑换,但你脱离宏扬后,不管以后怎样,都没有资格再重新入股。”

他们抿唇互相看着对方表情和眼神,却没有人再主动出来和我对峙,我等了一会儿,依旧沉默,我将两只手撑住面前圆桌,对所有人冷笑说,“宏扬是我丈夫的心血,我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为他守住,他一定会回来,而他回来那一天,就是诸位心怀不轨落井下石的人,彻底滚蛋的一天,我记住了都有谁。希望你们到时候还能这样猖狂。宏扬养了一群白眼狼,但恶有恶报,不要求华东救你们,因为忘恩负义的人,一定会付出代价。”

我说完后,不顾他们矛盾而带着失措的眼神,径直推门离开。

我从会议室下到一楼,站在门口和前台说了几句话,如果遇到记者或者一些散股股东来骚扰之类的问题,先通知我,叮嘱保安死守,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大楼内放肆不轨。

我交待完这些后走出公司大楼,站在门口等刚子将车给我开过来,在我等候的时间内,一辆银灰色奔驰从另一条打卡的汽车通道进入,停在我面前,何言在驾驶位上回头不知说了什么,然后点点头,他推开车门下来,微笑对我说,“薛小姐,程总有要事找您,请您上车细说。”

我对他一边笑一边朝着车后厢走去,我拉开门,程毓璟坐在那里看着我,我说,“正好要找你,是我又要迫不得已麻烦你一次,他下落不明,宏扬现在内讧,都盯着那个领导的位置,你受过华东恩惠,才能卓绝,除了你我找不到别人接替这个位置,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程毓璟默不作声听我说完,他手撑住下巴,等我坐进去后,他非常低沉说,“我接替到什么时候。”

“他回来那天。”

“薛宛。”他忽然叫我名字,非常严肃,我心里咯噔一下,我不敢看他,心在那一刻前所未有的慌乱,他说,“如果我告诉你,他回不来了。”

“不会!”

我捂着耳朵打断他,“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你让何言替你管理程氏,你马上就上楼,卫冰会将情况详细说给你听。”

我说完后逃一样要从车内下去,程毓璟一把握住我手腕,不顾我的挣扎和叫喊,他大声盖过我说,“我查了!我查到消息了。古桦也在回来路上,他也证实过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白头

我面无表情,他以为我没有听清,他又重复了一遍,何言从副驾驶上下去,站在车门外点了一根烟,空荡温暖得车厢内,是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氛,彼此沉默得可怕。

“他这样的身份,生死就是一眨眼,每个人走到最上面,都不是直接凌空飞上去的,他是踩着更多的人一步一步走上去,踩得狠了,垫脚石就会死,踩得不够狠,让那个被踩的人活着,假以时日,他就会来报复。蒋华东可以站在高处让所有人仰望,但他也会比任何一个站在高处的人都跌下来得更快更狠。因为他受到的瞩目和嫉妒更多。我当初说过,你选择他,就是选择了危险,就要接受他走的每一步换来的结果,古桦很快就会回来,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该相信他。从蒋华东失踪那一刻,我就明白,他凶多吉少,但我不敢告诉你,可我不能看你抱着这很难实现的期待,到时候你会承受不住。”

程毓璟说完后,他小心翼翼看着我的反应,眉目间布满担忧和哀愁。

我呆滞的和他四目相视,在他明亮深邃的瞳孔中,我看到了一个憔悴苍白弱不禁风的自己,一点不像二十岁,像一个饱经沧桑的可怜人,和最初遇到蒋华东时,那个年轻天真漂亮美好的我相差很多。

情真的害人不浅,它会把你折磨成一具行尸走肉,让你连一点光彩都不存在,会让你生无可恋,却又被现实很多束缚禁锢住,无法解脱。

我摸着自己的脸对程毓璟说,“我现在好难看啊,是不是。他回来见到我这副样子,会不会不喜欢我了。”我眨了眨眼睛,傻笑说,“不会,他会爱我,因为这个世上每个人都会嫌弃我,只有他不会,让把我捧在掌心去宠,是我一开始误会,我不理解他,我和他吵闹,错失很多时光。我好后悔,世上怎么会有他这样让人心疼的男人。”

程毓璟握住我的手,他倾身压下来,脸距离我非常近,“薛宛,你听好了,蒋华东被那些人带到了南三角,我抽丝剥茧托了很多人,查到了当天火车站的进出口录像视频,南三角是沈张的地盘,他们掳走蒋华东目的昭然若揭,要他办事,要他豁出命去效力,保一批货平安送出,夺过警方追捕,这是有去无回的差事,他虽然厉害,但他也只是一个人,不是神。他到那里意味着什么你清楚,他身体那么虚弱,对方利用他,会为他救治,可也不会给他恢复休养的时间,铁打的人经不住这样耗,你清醒一下,你面对现实,这个人,再也不会站在你面前了。”

我呆滞的表情,没有一点动容,我不哭也不笑,就这么看着他沉默,程毓璟非常害怕,他轻轻拍了拍我脸颊,我挤出一个笑容,他声音颤抖说,“薛宛,你振作,这个孩子,平安为他生下来,他也许早就想到自己会有这一天,他比我们都了解你,他知道你会守着他,他怕你孤单,所以留下了一个和你的孩子陪你,你不要辜负他,就像他没有辜负你,不管我和顾升,你选择让谁抚养这个孩子,我都随时等你。我会一直等你。”

他将我抱住,不停安抚我,喊我名字,我看着车顶,余光是整个世界风雪飘扬,无数各种颜色的伞在拂动,遮住了陌生人的脸,这世上多少次擦肩而过能换回一场故事,多少个机缘巧合能成就一段姻缘。

我好像等了飘渺的几辈子,才遇到一个爱我至深的蒋华东,可我还没有来得及,就像做了一场梦。

我轻轻推开他,转过身将手指戳在车窗布满的白色哈气上,缓慢画出一个非常漂亮的心形,然后眯眼笑着对程毓璟说,“这样大的雪,我第一次遇到,我出生在冬天,最冷的深冬,我出生之前,连着下了三天的大学,但没有这一次积雪这么厚,二十年了,二十年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真好看。如果他还在我身边,我一定牵着他走下去,很慢很慢的走,一边走一边笑,我给他唱歌,告诉他我真的不能失去他。然后从这条街道的南端,走到北段,漫长的一条长街,走到头发都是白茫茫的,就像我们眨眼到了白头。他白发苍苍,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可以摸,摸出年轻时候,我最爱他的样子。”

我看着我画出的心形,忽然想起我好像从没有对他说过我爱你,我现在很想说,满满的几万句都压在我心口,让我窒息,可是他听不到。

我该怎样告诉他,薛宛这一生,见过很多男人,受过很多哭,遭过无数侮辱谩骂,也曾有过轻生的念头,我后悔遇到程毓璟,因为我无法给予他感情的回应,我后悔堕入风尘,因为我永远洗不掉曾经的污点和肮脏,我后悔最开始的固执,使我错失了一段和他应该更加美好的岁月,我后悔很多,我每走一步都在后悔,但我至死都不悔的,是我曾在那个雨夜沾满他的温热鲜血,和他在电闪雷鸣中相拥,被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男人拨动了心弦,由此牵扯住这样一段荡气回肠的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