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1 / 1)

程毓璟的语气沉了几分,他向后倚靠在椅背上,朝着门的位置颔首,“出去,立刻。”

何言攥紧了拳头,冷笑着朝我走过来,在和我擦身而过的时候,他停下步子,用极其淡漠的声音对我说,“薛宛,我警告你,如果你公私不分,辜负了程总对你的信任和包容,我一定想尽一切办法,哪怕被蒋华东报复,也要你付出代价。”

我身子一颤,我从他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杀气和冰冷,早就听说何言成长在大山里,家境贫寒父母亲染疾,程毓璟在一次跟随他父亲代表程氏集团捐助希望工程中了解到了何言这个人的存在,于是从高中时期便一直资助他学费和生活费,他父亲去世程毓璟出了全部的安葬费,何言大三就入职程氏,一上来便是高职助理,七年的助学之恩,葬父之情,以及慧眼提携,让何言对程毓璟的忠诚到了一定程度,都说黑帮之人最重义气,也许何言和程毓璟就像是裴岸南对蒋华东,深刻到生死跟随。

如果我真的辜负了程毓璟,他一定能不惜一切哪怕自毁前程都要杀了我。

何言说完这些便疾步离开,我呆愣在那里良久,直到程毓璟再次喊我的名字,我才回过神来,我走到桌子前面,从包内摸索出那份报表,双手递到他掌心,他接过后翻开看了看,

非常温和的问我,“现在时间方便吗。”

不要说方便,就算我急着去看病,我都不会拒绝程毓璟任何要求,我摇头,“方便。”

他点点头,将报表重新递给我,“这一份你送到程府,何言现在对你有些误解,为了避免你和他同乘一车会觉得尴尬,我让司机送你过去。交到我父亲手中,告诉他这是南郊地皮相关的支出和亏损。”

我拿过来后对他说,“程总,这一份是会改变数据的,我已经求过蒋华东,他答应替您出面,向土地局的人施压,争取全额退还,毕竟是土地局的人有所隐瞒,尽管可能是蒋华东授意,但他们既然听他的,势必是有什么把柄被捏住,再听一次也理所应当,而且他答应我了,就一定会做到,再等一天行吗?他在股东大会上已经提到了这件事,大概今明天就会动作。”

我说完后忽然想到了面色苍白还躺在医院的林淑培,“可能会稍微晚一些,三天,最多三天,他太太住院了,忙完这些他会去办这件事。”

程毓璟沉默着听我说完,忽然目光幽深的看着我说,“你为了我的事,求了蒋华东是吗。”

我垂下头,余光看到何言就在门外,他似乎和那名刚出去的经理在交谈什么,偶尔目光往办公室内扫一眼。

我说,“不算求,我和他之间的关系,谈不上求,只是我提出来,他会替我做到。”

程毓璟始终在沉默,良久他忽然对我说,“我不需要你为了我的事求他,我不会接受他的帮助。这件事因我而起,我会亲自解决。不管你最后选择谁,至少现在,你心里倾向他,在感情中,你如果总是开口求对方,会让你自己变得廉价,我希望你选择我或者他得到的结果,都是幸福的。你明白吗。”

他说完这番话后,将目光移回文件上,我看着他,他似乎又瘦了些,董事会在向他施压,程府那些根本算不上家人的人还在不停的为难他,而他唯一的一点动力,大概就是我会在最后感受到他的认真选择和他走。

我咬着嘴唇,所有要澄清的话忽然哽在喉咙,其实来的路上我就打了腹稿,我告诉自己不管怎样,都要说清楚,我离不开蒋华东,不管他是怎样的人,我们之间的结果又如何,我现在放不下,如果我没有努力和他在一起过,我以后一定会后悔,因为这世上并非每一次都可以让你遇到深爱的人。

我不想让程毓璟继续这样可能根本没有希望的等待,我想和他回归到单纯的上下级,我愿意陪他面对所有风浪与打击,看他重拾自信指点江山,却唯独不能做到回应他的感情。

可我现在说不出口,我无法面对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更无法讲出对不起三个字,我不能再打击他了,一点也不行。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他专注的拿着笔在文件上勾画着,我又站在那里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转身退出了门外。

何言和部门经理站在走廊上,见我出来后纷纷将目光投向我,我朝他们颔首微笑,然后走进电梯内,一直下到一楼。

公司大门外一辆黑色的汽车鸣笛了两声,驾驶位的车窗缓缓摇下,程毓璟的司机朝我招了一下手,我快速走下台阶,拉开车门进去,他朝着程府的方向看,嘴上对我说,“薛秘书都将东西备齐了吗。”

“都带好了,大约送到后就可以回来。”

司机从后视镜内看了看我,“其实我非常想近况称呼您为程太太。毕竟程总这样好的上司很不多见,我跟着他七年,从程老爷子还是公司总裁,将他带在身边做副总时,我就负责为他开车,这七年我亲眼见证了程总的独立和稳重,他和我自己的儿子岁数差不多,我非常愿意看到他成家立业,毕竟他从小得到的温暖少之又少,母亲过世又早,他父亲更喜欢程珀深。其实程总这样的性格来自于他从小缺失的情感,我如果没有记错,听何助理讲过,您和程总认识来源于他救您那次。”

我最怕别人提及这个,他救过我,还不止一次,他这样温柔绅士,体贴尔雅,我真的做不到辜负他拒绝他,我欠了他很多,人如果连报恩都做不到,怎么配得到幸福。

“不管外界怎样说,程总个人还是非常洁身自好,女人谁都会有,只要身体没有毛病的,成年男子都是有他自己的需要,但是相比较那些和程总一样地位的男人,程总的确算是很自律的。我和何助理从未送他回过周锦官的公寓,所以他有过的女人,大约就是乔栗小姐和雷莎莎小姐。基本上都是女人背叛他,觉得不够满足于做他养在外面的女人,希望得到他婚姻的承诺,甚至不惜瞒着程总怀孕,用孩子相逼,程总对任何人都仁至义尽,尤其不会伤害女人。薛秘书如果有眼力,不会错过这样好的男人。”

司机说完这些后,意味深长的从后视镜内看了我一眼,便不再说话,将车停在程府的庭院外。

第一百一十七章 玉碎

我下了车后,发现庭院的大门并没有锁着,轻轻一推便打开,我试探着超里面喊了一声,没人回答我,司机坐在车里等候我,我看着手机屏幕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时间,回头小声对他说,“大约二十分钟左右出来。”

司机朝我点头,我穿过庭院后,来到通往客厅的玻璃门前,因为是逆光,这样一眼扫进去看不到是否有人,只是一片模糊,我总不好趴在门上往里面看,实在太没有礼貌,我敲门后,发现门依然没有锁,隐约从门缝内听到些声响,在我打开的瞬间,一个带着劲风的东西擦着我的耳边飞了出去,接着身后便“啪”地一声,我顺着声音看过去,一樽玉色上乘的佛像被摔得稀巴烂,残骸四溅,凄厉不堪,耳朵骨上传来无比灼热的痛感,我捏了捏,似乎蹭破了皮,有一些粘腻的温润感,指尖沾了血迹,大概是那樽玉佛上钻进去的一枚宝石太过坚硬,划破的伤口。

我捂着心脏位置惊魂未定,看着那一地碎裂的玉片愣神,身后忽然传来特别激烈的争吵声,几乎掀翻了房顶。

“我才是妻子!程珈文你拿我当什么了?让她给我滚!”

“谁在外面。”

女人喊叫后,一个非常深沉的男音传出,我顿了顿,再次扣了叩门,便走进去,站在玄关处,发现室内一片狼藉,茶几上空荡荡的,果盘和烟灰缸都摔在地毯上,一侧的吊兰花盆也碎裂,泥土四散,程老先生坐在沙发上脸色异常疲惫,程珀深瞧笑话般靠着电视一侧的护墙抱臂站着,程毓璟的继母叉腰站着,一个小腹微凸的更年轻的女人坐在单人沙发上,容貌上看,大约在三十来岁,她脸上挂着泪痕,膝盖上有些破损,似乎是在地上跪了很久。

他们四个人同时看到了我,继母忽然炸毛了,往我身后探身瞧了瞧,“程毓璟回来了吗?让他看看他父亲做的好事!呵呵,两个儿子都奔三了,又添个小的来,程珈文,你宝刀不老让我真惊讶啊!你一生没有女儿,这一次要是来位千金,可真是儿女双全。”

程珈文是程老先生的名字,这个名字我曾听过,早在我十六岁刚到上海,在豪门夜宴做小姐,听那边的妈妈桑提及过,当时程氏集团的总裁还是程珈文,不过他已经和股东在做交涉,要将位置给自己的长子,也就是程毓璟,不过那时我一心忙着赚钱养活自己,根本无暇幻想我有朝一日会和这座城市最厉害的两个男人牵扯出这样一段进退不得的感情。

程珈文非常愠怒的看了一眼她,“臧莉,我已经说了,程家还是我做主,当着外人面,我给足你颜面,你不要不会运用。”

臧莉冷笑了两声,“你的那些事,不要逼我说出来,这个女人,我要她立刻滚出去。”

那怀孕的女子始终在抽泣,见程珈文没有为自己说话,主动站起来,鞠了一个躬,“我并不是想要怎样,只是觉得这孩子我一个人没有权力做主,我想来问问孩子父亲的想法,你们不要吵,我这就走。”

她说完转身朝着门口过来,程珈文将紫砂壶重重放在茶几上,“住下吧,你去哪里,怀着身子,环境那么差的出租屋,万一不安全,你怎样解决。”

女人忽然顿住步子,哭着捂住脸,仿佛特别痛苦,臧莉整个人都疯了,她扑过去狠狠推了程珈文一把,“你敢背着我搞出孩子来?你让她住进来,我怎么办?当初你怎样跟我承诺的?程毓璟和程珀深的母亲你辜负了,你还要辜负我?为了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她在出租屋干什么营生你心知肚明!她怀的谁孩子你清楚?哈哈,你想老了老了戴绿帽子让你子子孙孙笑话你吗?”

她说完忽然指着我,那股凌厉的气势吓了我一跳,“你儿子要娶回来一个小姐,甚至不惜你和断绝关系,再也不进这个家,而你又要养个野种,迎回来又一个婊/子,你们真不愧是父子!我看看你们到底要让这些小姐耍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倾家荡产吗?”

程珈文忽然反手一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气得浑身都在颤抖,“你给我住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如果没有我,你过得还不如小姐,你当初又有什么尊贵?珀深的母亲怎样死的,我比你清楚!你不胡说八道,她也断断不会气死!”

我的目光下意识落在一旁完全无动于衷的程珀深脸上,他在听完这番话后,眼底忽然闪过一抹格外冷酷的寒光,他狞笑着,原本温润俊朗的五官有可怕的扭曲感。

“是啊,报应总会来的,这个别墅写的是程家的名字,父亲让谁住进来,你有什么资格过问?撒泼要找对地方,我父亲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否则也不会让自己两任发妻死得那么不明不白,无心的人,怎么会可怜你。”

程珈文的脸色愈发的低沉,我站在那里局促的张了张口,“程老先生,我来是送一份文件的,有关”

“行了吧,看我们内斗,程毓璟很高兴吧?”

臧莉忽然将矛头喷向我,“怎么这么巧,前脚才出事,后脚他就派你过来了,看戏吗?我现在不得不怀疑,这个女人是程毓璟安排的,他要为他母亲报仇,把我赶出去,是不是?回去告诉他,没有了我,也有的是女人,他父亲就是一个花心无情的男人,没有他招惹我给我撑腰,当初我也不敢做出那样疯狂的事!杀母之仇找他父亲报,不要认错了人!”

“你给我住嘴!”

程珈文将紫砂壶朝着她狠狠扔过来,臧莉敏捷的闪身一躲,紫砂壶正中电视屏幕,巨大尖锐的破屏声几乎刺穿耳膜,我们被那声音吸引的同时,女人尖利的哭喊声突然响起,怀孕的女子紧紧拉住程珈文的手臂,不住的摇晃着,而后者瘫软在沙发上,双目紧闭,嘴唇青紫,不住的抽搐着。

程家顿时乱成一团,所有的仆人和园丁都慌了手脚,司机将车开出车库,众人抬着程珈文上了车内,朝着距离程府最近的一家医院开去,我呆愣在原地,回过神来后才发现,偌大的客厅内,只剩下了我和程珀深,我看向那处凌乱的沙发,“那两个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