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来生思考了一下,说:“你之前跟我说,咳咳,寻逸的反侦察意识很强,咳咳,刚才我跟踪他的时候特意保护了一下自己的脸,他最多,咳咳,只看到了我大致的身形。”
“好。王老师,后面的事情交给我,你先回去做讲座。” 邱三桥说完就挂了电话。
邱三桥边往家属区走边打开了手机上的高德地图,查找牛街附近的火车站。他知道寻逸未必是去青岛调查沉船事故,他也曾尝试着用“可能是自己多心了”之类的言论说服自己,但事实证明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根本站不住脚,他反而更加担心自己学生的安全了。
邱三桥看了看牛街大致的位置,基本排除了寻逸选择飞机这种交通方式的可能,因为机场在东六环,而牛街在西二环,如果对方想摆脱王来生的跟踪的话,根本没必要往目的地相反的方向跑,实在太耽误时间,搞不好还会错过飞机的起飞时间。
那就只有高铁和火车了。对于从燕京到青岛的列车线路,邱三桥再熟悉不过了,毕竟青岛是他的老家,从上大学起他每年都要回去两次,寒暑假各一次。他很清楚往青岛开的高铁和火车基本都从南站出发,而南站离牛街也不是很远,寻逸很可能在摆脱王老师的跟踪以后去了南站。他又想,如果寻逸坐的是高铁的话,从燕京到青岛大概需要五个小时,他坐最近一班飞机过去的话,应该能赶在男生到达之前下飞机。
为了不让寻逸起疑心,邱三桥特地在家里待了一个小时,把几只闹腾得不行的折耳猫和两大盒猫粮一起关进阳台后,才给男生发了一条短信【小寻,我办公室的书架二层放着几本我和程曦教授合著的书,你能不能帮我给程教授寄两本过去,我一会把地址发给你。】
五分钟之后,寻逸回了一条【我今天不在学校,和高中同学在外面玩,后天帮你寄可以么。】
邱三桥盯着短信中的内容,心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他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寻逸那孩子是背着他去调查沉船事故了。想到这里,他不免长叹了一口气,头也跟着疼了起来。
邱三桥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寻逸的电话:“小寻,你在车上呢,还是已经到了?”
“在车上。”寻逸只短短地吐出了三个字,并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
“好,跟同学一起出去散散心也挺好的。我之前答应了程教授要给他寄几本样书,但忘记了,现在才想起来,得赶紧寄过去了,我再问问你师姐有没有空帮忙寄快递。对了,你跟你同学去哪里玩?”邱三桥故作随意地一问。
电话那头的人顿了顿,回答道:“去长春,明天晚上才能回来。”寻逸的声音刚落下去,一个清亮的女声就从邱三桥的手机听筒里飘了出来:“女士们,先生们,前方到站是沧州西站,请下车的旅客……”
虽然当广播放到“前方到站”的时候寻逸立刻捂住了手机的话筒,邱三桥还是听见了“沧州西站”这几个字。
“去长春的车停经沧州西站?”邱三桥故意装出一副疑惑的样子。
电话那头的人愣了几秒才问:“有什么问题么。”
“车次是多少?”
“你怀疑我?”
邱三桥沉声“逼问”:“小寻,你到底去哪里了?”
寻逸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说:“青岛。你放心,我会注意安全。”
邱三桥问:“你坐的是高铁?”
寻逸没吭声。
“车次是多少?”邱三桥追问。
电话那边儿又是一阵沉默,半晌后寻逸才不情不愿地把车号报了出来:“G177。”
邱三桥放缓了语气,温声说:“我处理完手头的事,马上过去找你,你在火车站等我一下。”
“你忙你自己的事就好,不用过来找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能保护好自己,之前不也没发生任何危险么。”寻逸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自从早上出宿舍发现被人跟踪以后,他一路上走走停停,格外警惕。他短暂地思考了一下是否有必要把被人跟踪的事告诉自己的老师,最终还是放弃了。
这次邱三桥的态度和语气极其坚决,坚持让寻逸等他过来以后再行动。
作者:马上就要遇到枪击了~寻寻:瑟瑟发抖。作者:还有,上次寻寻帮邱老师那个啥的时候,邱老师第一次射出的精液有点黄,可能是因为有炎症或者长期禁欲,然后寻寻又那个啥了一次,邱老师射出了乳白色的精液,表示他身体没啥太大问题,就是禁欲久了。邱三桥:这种事情就不要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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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三桥挂了电话,立刻在网上订了一张去青岛的机票。付完款后,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走进阳台安抚了一会儿自家的猫。孟德斯鸠极其依恋自己的主人,伸出小爪子,抱着男人的裤腿不肯松开。边沁则是缩在角落里没完没了地挠墙,一副不把墙皮挠烂绝不肯罢休的样子。邱三桥温和一笑,蹲下身,在边沁的脑袋上揉了揉,然后一把将那毛茸茸的小家伙抱在怀里,轻轻地抚了抚。
等所有猫都消停了以后,邱三桥走到卧室的衣柜前,挑了一件浅蓝色的衬衫和一件铅色的平驳领西服。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从法学研讨会出来以后就直奔机场的人,他特地挑了一条深蓝色的宽领带,走到在玄关的穿衣镜前熟练地打了一个温莎结。
按照原计划,邱三桥订的那班飞机比寻逸坐的高铁提前一个小时到青岛,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前序航班竟延误了一个多小时。他在候机室里给自己的学生打了三四通电话,希望男生能在火车站等等他,可对方一直不接。邱三桥又紧张又无奈,他发现寻逸那孩子在学习和生活方面还是能听得进去他的建议的,但一到了沉船事故的调查上,他的话就一点儿用也不管了。
邱三桥从流亭机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他顶着大太阳,边往出租车等候通道走,边拨寻逸的手机号。好在这次终于打接通了,男生在电话里说自己刚到青岛,现在在出租车里,邱三桥让对方把那两个幸存者的住址,特别是门牌号发给他,他尽快赶过去。
就这样,邱三桥按照寻逸给的地址在江城路盈福祥小区6号楼前下了车。他刚进楼道,还没爬上二楼,耳边就传来了一个女人恶狠狠的咒骂声
“依我看,搞基的没一个好东西,全世界搞基的就应该死绝,或者让警察把他们抓起来,关进监狱,免得出来祸害女的!”
邱三桥叹了一口气,脚下却没停。从上大学起到现在,他见过太多太多恐同的人,也听过太多太多对同性恋的非议和抨击。年轻的时候,他会愤慨,会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但现在早已经习惯,不会被那些奚落的话影响了。而且对于那些骗婚的同类,他一向不怎么看得起,而对于那些被欺骗的无辜女人,他一向抱有无限的同情。
楼上受了情伤的女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骂着,处处针对同性恋,邱三桥有些无奈地想,不知道寻逸听了会作何感想,会不会像他当年那样气愤。上到三楼的时候,他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学生,对方好好地站在那里,手里拿了一个便签本,除了脸色差了一些,样子跟平时没什么不同。
邱三桥刚想松口气,就被站在寻逸身边儿的女人瞪了一眼。他这才把目光投到了那女人的身上,可能因为比较会打扮,对方看上去也就四十岁刚出头,比登船者名单上的年龄小上一些。他继续端详着女人的面容,发现对方颧骨很高,额头却很窄,鼻头尖尖的,像个小钩子,颇有几分刻薄之相,可能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邱三桥的身形跟女人的丈夫很是相似,他刚才走上来的时候,女人差点儿看错,心痛之余,火也上来了。
“他是我老师。”寻逸看了邱三桥一眼,解释了句。
女人背靠着房门,抱着自己的胳膊,又骂了两句。
“这是怎么了?”邱三桥对女人的敌意有些莫名其妙,只好低声向自己的学生询问。
寻逸推了推眼镜,轻轻地说:“她是咱们要找的人,吴姗姗,其他的我一会再跟你说。”
后来,寻逸又问了一些问题,吴姗姗都回答得模棱两可的,男生见问不出什么有价值信息,向女人道了声谢,准备和自己的老师一起离开。
吴姗姗的语气这才缓和了一些:“刚才我的语气有些冲,我只是在骂搞基的,与你们无关,你们别计较。不过一提到陈毅那个比养的,我真的气不打一处来,我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竟然遇到这种渣滓,骗我骗了二十多年,我一直以为他有那方面的障碍,还安慰了他很久。”
寻逸没有接话,更没有评价的意思,他只是朝女人点了一下头,然后转身向楼下走去。在转身的一瞬,他的脸色一下子阴了,虽然他也厌恶那些骗婚的人,也能理解那个女人的难处,但是每个群体里都有渣滓,因为一些极端分子而否定一个群体,实在是不理智。
邱三桥他们下到二楼的时候,楼上传来“嘭”的一声,有点儿类似于大门被关上的声音。邱三桥垂下眼睫,悄声问:“小寻,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吴姗姗她……”
寻逸皱着眉头说:“我刚才问那个女人,陈毅是不是她丈夫,她就骂起来了。陈毅是个同志,在国外工作的时候跟好几个男的纠缠不清,吴姗姗找了到国外去,陈毅对她说当时匆忙结婚是因为被父母逼的,没有办法,他现在遇见了喜欢的人,就想赶紧离婚。他们二人离婚以后,陈毅留在了国外,吴姗姗没有办法,只好自己一个人回来。咱们之前来的时候敲门没人是因为他们在国外处理事情。”
邱三桥听后,抿抿唇,过了一会儿才说:“我认识的人里也有很多这样的,迫于家庭压力走进异性婚姻,他们也很痛苦。”
寻逸突然停住了脚步:“所以他们就把自己的痛苦转移给了别人,无辜的人。你以后会不会也这样。”
邱三桥摇头,停在了自己学生身边儿:“不会,无论家人给我多大压力。不过,和家人对抗真的是一件很耗费精力的事。他们用各种理由伤害你,而你却无法做出任何反击,永远不可能主动去伤害他们,就只能这样一直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