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新眉未言只字,季则声就消失了三个月,等他回来时,他带着万年雪莲,一支送给曲鸣山,一支送给曲新眉。

他还说起雪域有一种叫雪女的物种,会化作旁人心上人的模样,是那雪女化形成曲新眉,让季则声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对着曲新眉深情表白,收下了他的第一个后宫。

说起雪女时,原著形容季则声为“面容阴郁,神色莫名,目光闪动着恶意的光”,曲新眉以为他是因为奔波三个月劳累所致,故而不曾在意。

雪域之行,也是他野心勃勃邪尊之路的起点。

可如今谢轻逢亲历,却发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季则声在雪域里一定碰到过什么,如果他要取雪莲,那又是怎么躲过魔莲和雪女,怎么离开这重重深渊的?

或者,他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躲过……

这种猜想就像警钟,一声声敲打在谢轻逢心上,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再一次看着地图上的两个点重合在一起,可眼前除了一望无际的巨木和光秃秃的藤蔓,没有别的东西。

“谢兄!你别走了!我们已经在这里翻来覆去找了十几遍了,根本没有季兄的影子!”薛逸清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后面还跟这个鼻青脸肿的秦公子,他虽被谢轻逢一脚踢下,但好说歹说也救了他一条狗命,如今雪崩阻断山路,行人难过,他孤身一人又没什么本事,自然只想着抱个大腿,谢轻逢才带着薛逸清落地,他就哭天喊地祖宗姥爷地叫着扑过来,谢轻逢想着季则声没力气理他,他只能跟在薛逸清身后当狗腿。

谢轻逢盯着那张除了黑点什么都没有的地图,曲新眉和西陵无心还呆在原地,三日不曾改变过位置,不知是死是活。

想到此处,他脸色越来越差,薛逸清猜到缘由,不由安慰道:“季兄他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出事的,既然他的位置还在移动,就说明他也在找出口,你别着急。”

秦公子道:“就是就是,他一定会没事的!”

谢轻逢瞥一眼他:“你闭嘴。”

“要不是你,我师弟怎会孤身一人跑到黑渊来?”要不是这个姓秦的干扰,现在季则声身边就多了他一个谢轻逢。

秦公子立马闭了嘴:“抱歉抱歉。”

要不是现在时机不对,谢轻逢早就把这个姓秦的好好收拾一顿,可他现在没这个心思,也懒得计较那么多。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季则声。

他垂目沉思,薛逸清轻轻接过他手中的地图,见季则声的位置就在他们不远处,方才三个点重合,而如今季则声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远。

不断错过。

“奇怪,为什么我们明明在一起,我能看见谢兄你,却看不见季兄……难道他不在地上,在天上?”说完竟然抬头看了眼天,“天上好像也没有啊。”

谢轻逢却一顿,神色莫名地看着他。

是啊,除非季则声是鬼,不然那么大一个人不可能什么都看不了,要么就是被阵法和结界挡住,要么就是他们和季则声只是表面上重合……不在天上,不在平地,也可能在地下。

谢轻逢盯着脚下的土地,笑了笑:“薛逸清,难得你也有这么聪明的时候。”

薛逸清不明所以:“啊?”

谢轻逢却收敛神情,冷声道:“你们两个,不想死就退开。”

他拿出那个不起眼的透明爆炸辣椒,薛逸清才看一眼,就如临大敌,顷刻间就带着秦公子奔出二里地,谢轻逢见他二人已不见人影,嗤笑一声:“逃得比兔子还快。”

说完就催动内力,将那爆炸辣椒种下,他虽可以直接施法打通地面,但他还在卧底,不能大张旗鼓,况且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一颗小小辣椒就能解决的事情,他何必费神。

砰摇天撼地的巨响,让整个雪域都为之一振,那高山上的积雪竟隐隐有再次雪崩的迹象。

不过谢轻逢已经管不了雪崩不雪崩,他看着被炸出来的深坑似的大洞,露出地下的情形,地下并没有那些高大的巨木的根系,仍然是能够多人合抱的树干,地底阴暗无光,藤蔓缠绕,乍一看居然与地面别无二致。

就像是同一栋楼的上下两层。

被证实猜想,谢轻逢终于松了口气,看着深渊兽口般的大洞,想也不想就踏入。

甫一落地,他就看见脚边的一具尸体,那是个诡异的人形,匍匐在地,谢轻逢抬脚一踢,就把尸体翻了个面。

却见尸体穿着一身奔丧似的白衣,袖口拉得老长,脑袋上却盯着一头海藻似的长发,又多又长,这东西生了一张女人的脸,皮肤白的吓人,额头上横长了第三只眼,大概是死的时候还没来得及闭上,瞪得老大。

这应该就是西陵无心说过的雪女,没想到真容竟如此抽象,像淹死了三天以后捞起来的水鬼,谢轻逢默默评价。

不过看这尸体犹带剑伤,大概是新死不久,他矮下身查看,果然是同尘剑的剑气,看来季则声确实在这里。

他拿出地图,却见季则声的点已经停住不动了,他心下一跳,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再不耽搁,朝着那个静止的黑点而去。

一路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满地雪女,死状各异,地上还星点洒着鲜红血迹,看上去像是季则声的血。

人受伤了?

谢轻逢不由又加快脚步,穿过那些挨挨挤挤的尸体,很快就来到尸体最密集之处,小山似的尸体中央,坐着一个面色麻木,浑身是血的青年,同尘剑的雪白剑身已被他的鲜血染红,他坐在那里,仿佛累极,一双眼中血丝密布,不带任何情绪,只带着杀意。

这幅神情……不像是那个黏人听话的小师弟,更像原著里阴狠冷漠的季则声。

谢轻逢一时间不知是心疼还是心悸,他慢慢上前,走到季则声身边:“季则声?”

谁知季则声却权当没他这个人,只是掀了掀眼皮,默然不语。

谢轻逢一顿,觉得他此刻状态古怪,却见他双手血淋淋,都是自己划开的伤口,他身前和衣物斗篷上也都是,整个人都快变成血人了。

他轻轻抬起季则声一只手,生气但忍着:“怎么把手割破了?”

季则声又看了他一眼。

两人离得那么近,谢轻逢能清清楚楚看到他眼底的血丝,那点怒意也变成了心疼,他慢慢蹲下身,对上那双淡漠的眼,温声道:“走吧,师兄带你回去。”

季则声嘴巴动了动,似乎对眼前这个雪鬼的化身感到意外:“……回哪里?”

他终于开口,谢轻逢也放下心来,慢慢倾身,从正面搂住浑身僵硬的季则声,小师弟在黑渊呆得太久,身上已经冷透了。

他安慰着怀里的人:“回七弦宗,回去养孔雀。”

这个化身太真实,太温暖,简直就像是他梦里面师兄的样子,季则声愣了愣,伸出一只手,轻轻抓住谢轻逢斗篷领口,依恋似地蹭了蹭,又克制着自己不沉迷,随即意味不明道:“我给你的兔毛手套呢?”

谢轻逢耐心回他:“怕弄脏,收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