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惊悸,玉秀一转眼,对上了一双湛黑的眼睛。
小哑巴醒了,还不能动,直勾勾地看着人。
林玉秀想到她之后可能的的境遇,勉强露出一个好面色,声音也不自觉地柔了下来,道:“你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宋二看了他一会儿,露出了一个难辨的神色,便翻了个身,拿后脑勺对着他。
热脸贴了冷屁股,林玉秀看她那表情,非常熟悉,好像这表情在哪里看到过……每当顾浅渊与他商议什么事情,他插嘴多问一句,顾浅渊也是这表情,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是不忍嫌弃他笨的表情……
为什么呢?林玉秀想不明白了,顾浅渊就算了,这小哑巴,也能这样看他?
不知道顾浅渊进宫与圣上商议了什么,事情一下子铁板钉钉,证据确凿了。
很快,消息便传出来,这小哑巴,就是那曾说早夭的安和公主!安和公主早先体弱,养在外面躲避灾祸去了。如今年限已到,便把这公主认了回来。
这消息长了翅膀一样一下在百姓中间传遍了,百姓们议论纷纷,难得一点皇家风流轶事,顺着公主,皇后玉妃和皇帝那事,又被翻出来咂摸了好几遍。
况且这可是皇帝亲口认定的,下了诏书了。 ? 宴席也痛痛快快地摆开了,在叛军作乱的阴霾里,硬是造出了一番热闹的场景。
国宴散尽,多日来的疲惫让顾浅渊沉呼口气,他揉了揉额角,还未踏进家门,家丁慌慌张张的:“人……人跑了。”
闷气是一下冲上来的,顾浅渊咬了咬牙,冷笑了一声。
高敞的主屋,檀香缕缕,顾浅渊坐得端正,手边茶水还冒着热气,茶芽叶微紫,嫩叶背卷,像一个一个小笋壳,沁在水雾中。
热气渐渐消散殆尽,茶还未动一口。
渐渐的,檀香也烧完了,燃而不落,驻着一小截烟灰。
满屋子仆从大气也不敢出,陪在屋里战战兢兢地等着。
终于,五更天的时候,院子里热闹起来,一人被护卫押送着,重重按跪在主座前。
林玉秀也被找回来了,满身脏污,一脸土色,袖间还有血迹,被伤得不清。
“玉秀,这事怪不得你,你去包扎一下。”
顾浅渊吩咐道,他向来熬不得夜的,睡眠浅,过了睡觉那个时候,便再难以入睡,加上连日来的应酬,整个人已是疲惫之致。
他低垂着眼,看着跪在地上的罪魁祸首。这个哑巴。
更脏了,浑身的泥巴,头发也散了,十指紧紧撑着地面,指关节泛着白,地上也洇出血迹混着泥水的一大片脏污。
看着让人反胃,顾浅渊懒得起再发火的心思,只颔首示意下人将药呈了上来。
他面色差,不想多言,看着她被捏着嘴巴,强灌进去药,心中的恶气才缓缓疏解。
这是极霸道的药,每月一发作,发作时让人感觉千刀万剐。是审穷凶极恶的犯人的药。被他轻轻松松灌给了一个弱女子。
仆从退下了,护卫们也松了手,宋二却没有再起来,她在地上蜷成小小的一团。
黑发散在她的面上,只见裸露在外细瘦的手指泛起了潮红色,控制不住地颤抖,深深地扣在地板上,还有压抑不住的喉间的嘶声。
“鬼七,好好招待一下我们的安和公主。”
他这样对手下吩咐道。
许多年后,是一个模糊的黄昏,他跪在地上,脊背挺得很直,空气中带着萧条的凉意。身着华服的女子从他面前踏过,衣摆繁复,环佩叮当。
他又想起了最开始的这个狰狞的夜晚。潮红的,细瘦的,伶仃的手指。
“别走,”带着点不可名状的绝望,他低语,“你看看我。”
黄昏中,那身影连停顿都没有,走的不快,也没回头。
正如他此刻,看她被慢慢拖走,心里没有半点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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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2 小顾的肉
“浅渊!”林玉秀已经包扎好了,他匆匆出现在门口,“你冷静一下,她毕竟要去和亲的……”
顾浅渊冷冰冰的: ? “她这样不安分,不好控制,这药是必须……”
变故是一瞬间发生的。
也许是护卫没把这好像已经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哑巴放在眼里,没有用太大力气,也许是顾浅渊真的疲惫极了,放松了警惕,两人对话,没有注意其他,从主屋到门口的短短的一点距离,顾浅渊被袭击了。
从正面,炮仗一样的,撞进他的怀里,唇上一凉,狠狠的,水流直接渡进了他的喉间。
接着,细密的疼痛从全身泛起。
他踉跄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地低头,小哑巴伏在怀里,唇角有血,苍白的面上满是潮红,冲他一笑。
“浅渊!”
“家主!”
护卫要赶来。
顾浅渊抬手制止了,他仍然揽着人,只问道:“这是哪一种药?”
话音落下,他也不需要回答了,因为迅猛的情热已经泛起,成摧枯拉朽之势席卷全身,与这相比,那磋骨的疼痛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他知道了,最阴毒的那种药,不疏解,就会死。
“去找人……不,不能让外人知道,”顾浅渊面上也泛起了热,怀里的人更是热的烫人,像烙铁一样,两人接触的地方已经酥麻起来,要烧起来了,“……玉秀,去请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