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二人同时开口,虞铎被沈明煜难得的失态钉在了原地,小心翼翼地拭去了他肌肤上的泪痕,柔声说:“怎么了宝宝?阿姨那边,不太顺利吗?”

“……总体没什么大事,”沈明煜看着虞铎眼下的乌青张了张嘴,后知后觉地嗅到了他身上应酬后的烟酒味,意识到他的状态也不太好。

沈明煜迟疑了一瞬,含糊地应付了过去:“我把我妈放在北京的医院疗养了,我就是……之前很少见过她生病,一下子有些慌神了。”

“等我这两天忙完去探望下阿姨,”虞铎闻言点了点头,酒后混沌的思维让他没有察觉到沈明煜瞬间的异常,甩了甩头掏出手机,把账户中剩余的零钱转了过去,克制着倦意揉了揉了男朋友的头,温声道:“看病要花钱的地方多,我这还有点零钱,你先拿去用,不够再跟我说……别逞强,嗯?”

沈明煜知道他最近忙那个电影的项目忙到不行,手上资金也很吃紧,焦急地摇了摇头:“不用!我自已有存款,我妈也有医保……”

“那就当备用的,好不好?”虞铎努力维持着清醒的神志,将手指竖到了他的唇边,扯出了个安抚的笑:“我本来应该跟你一起照顾阿姨,但……就当我的一点心意,好不好,别拒绝我。”

沈明煜看着面前熟悉的俊脸上浓重的倦色,嘴唇张张合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轻声应道:“……好。”

第103章 “都这么久了,还这么容易害羞啊。”

虞铎三下五除二地脱了衣服,实在受不了身上的味道立马进了浴室。

沈明煜回到卧室躺进了床的里侧,只点了一盏小小的床头灯。

他听着浴室传来的哗哗水声,心头莫名地一阵安心。正昏昏欲睡时,柔软的床垫突然凹陷了一下,随之而来的不仅有清爽的沐浴露味道,脸颊上还有一瞬毛茸茸的温暖触感,让沈明煜陡然间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一条灰蓝撞色的围巾。

“情人节快乐,宝贝。应该早点送给你的。”虞铎懒洋洋的声音缓缓在沈明煜的耳边流淌,让他霎时目眩神迷,有些晕陶陶的。耳垂也随之陡然变红,还悄悄蔓延上了颊侧。

“都这么久了,还这么容易害羞啊。”虞铎饶有兴致地拨弄了几下他鲜红欲滴的耳垂,轻轻凑近印上了一个吻,语气黏黏糊糊:“可爱。”

“这是你亲手织的啊?”沈明煜的目光仔仔细细地在围巾的每一寸逡巡,在没有发现商标后,有些不敢相信地试探。

“咳,”虞铎没有答话,错开了视线摸了摸鼻子:“喜欢吗?”

“当然!虞少爷你亲手织的,世上只此一份,我当然要好好珍藏。”沈明煜爱不释手地欣赏着,错觉般地听到虞铎松了口气,声音轻快了些许:“……那就好。”

“但我……我都忘记了给你准备礼物。”沈明煜回忆到前两天被沈母的病支配了全部注意,连节日都忘了更别提准备礼物,有些懊恼地垂下了头,心情蓦然变得低落。

“小事儿。”虞铎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一只手伸到床头关了灯,另一只揽住了沈明煜的腰把人勾到了怀里,在额头上印下了一个轻吻,忍着困意说了最后一句:“以后还要一起过很多次节呢,我等着……”

头顶渐渐传来均匀和缓的呼吸声。

沈明煜没有回话。

他在黑暗中借着窗帘透过的月光,低头盯着看了围巾许久,直到眼眶变得酸涩才把它整整齐齐地叠在一旁。

平躺下来后,深夜的内心始终萦绕着说不清的惶恐。一贯神采奕奕的眸子有些茫然地盯着虚空中的一点,不知何时克制不住睡意,才终于坠入了梦乡。

*

第二天事务缠身的俩人起得一个比一个早,前后脚地出了家门。

沈明煜犹豫了一下,还是回了趟学校先请了一周的假,才拎着早餐铺子里买的白粥坐地铁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沈明煜亲手喂了沈兰心用餐后,蘸着酒精把她放在这儿的生活用品擦了擦。

隔壁床脸色蜡黄的老人看了一阵儿沈明煜忙前忙后,忍不住开口搭话:“后生仔,你娘也是患了结肠癌要住院?不仅人长得俊俏,干活也麻利得紧喔。”

沈明煜闻言一怔,有些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他看着老人有些脱发的头顶心头一紧,目光下意识地沈兰心身上转了一圈,转头换了条新毛巾给老爷子的用具也擦了擦,有些生疏地拉着家常:“是呢爷爷……我不在的时候有什么事,以后麻烦您帮衬帮衬我妈。”

老爷子有些受宠若惊地摆摆手,看着沈明煜擦灰的动作感慨万分,转头对着沈兰心说道:“唉,妹子,你这儿子培养的真不错,俊朗又孝顺……不像我家那个混不吝的,嗐,我都懒得说,京市的婚房都是我买的。到头来,生病住院管他要个三五万支支吾吾东扯西扯,简直是养了个白眼狼!”

一边说着,老人用粗糙的手背抹着眼睛,病房内的气氛彻底沉默了下来。

沈兰心似乎被老爷子话中的某个点触动了,张了张口刚要询问,沈兰心的主治医生卢力突然推门进来,带着几个小护土鱼贯而入。

“先去化疗,看看患者的反应如何,”医生大手一挥,就有护土推着轮椅走了过来。沈明煜把沈兰心扶下床到轮椅上,正要跟着护土的步伐一起往外走,却被医生突然叫住:“那个……这位病人家属,你跟我来。”

沈明煜不明所以地跟着他的步伐走到了走廊,只见医生把手插进白大褂的兜里,皱着眉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开门见山地说道:“昨天你妈来找我,说不想耽误你上学,让我换一些省钱的药和治疗手段”

“不用!”沈明煜急急地打断了他的话,胸膛随着呼吸剧烈起伏着,“大夫,不用换平价的……要最好的,最有效果的。”

“哦?”医生闻言挑了下眉,故意点出:“那这样,花的钱会很多……我本来打算把你母亲原定的靶向药和化疗结合的治疗手段,全部替换成化疗的毕竟靶向药的进口药品比较贵。那按你的意思,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

“对,”沈明煜的目光坚定不移,“一切都用最有效、最不痛的治疗方式。”

“好的,既然这样,你可要做个心理准备”

医生收起了手中的笔和本,目光透过眼镜和沈明煜在空中相撞:“结肠癌晚期的治疗费用可能需要数十万……如果你这边实在困难,也要及时和我说。”

“毕竟,”他推了推眼镜,声音压得更轻:“结肠癌晚期的生存概率只有1%~5%,你需要清楚这个概念。”

“我明白,”沈明煜声音干涩喑哑,像被砂纸反复打磨过,仰起头看着他:“但……毕竟不是0%,不是么?”

医生看着他那双充满希冀和哀求的双眸,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侧过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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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煜数了数自已和沈母的存款,捉襟见肘的紧迫感漫上了心头:

沈母挣得不多、外加之前沈明煜上高中的时候,还要负担母子二人的房租加生活费,剩不下多少钱;沈明煜就更别提了,他们俩的存款加上医保零零总总也就小五万,跟刚才医生说的一比,简直是杯水车薪。

昨晚虞铎给他转的钱,他也退了回去

毕竟男朋友这段时间的紧绷忙碌的状态和疲惫的身体他都看在眼里,谈项目拉投资需要用钱的地方多、他们的进展又不顺利,停工的每一天都是在白白烧钱,他自已压力也很大。

他在这个档口帮不上忙不说,更不能自私地只顾自已。

剩下的……沈明煜只能想到从姥姥姥爷或者朋友那里借借,但老人那里长时间不联系、早已形同陌路,大概率也不会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