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吃点吧，妈。”沈明煜收回了思绪，不由得在心底苦笑了一声：

这么一看，从他到他母亲，倒是一如既往的亲缘淡薄。

男生背脊挺拔，垂下了眸往沈兰心的碗里夹了一块排骨，转移着话题：“晚上还要守岁……多吃点才有精神。”

“你那都是歪理，”沈兰心摸透了自家儿子的性子，也不想念叨这些糟心事，顺着他的意轻轻揭过，淡声：“吃得越多越容易困呢。”

“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正应该多吃点。”

“妈，我平时在学校食堂挺便宜的，吃得也够，”沈明煜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劝道：“您平时应该多补充点营养，要不然工作那么累、卖货的时候还要经常站着、搬家具什么的，身体吃不消的。”

沈兰心不赞同地拧着眉，筷子一撂，又开始跟沈明煜追忆自已刚结婚时艰辛史：“现在这还叫营养不够？比我跟你爸刚结婚时候吃的好多了，那时候我们住地下室，没光又潮的不行，连上厕所都流白尿！还不是照样给你攒出了这套房子……”

“那时候是迫不得已，”沈明煜打断了她，恳求地望着明显不服气的沈兰心，目露忧色：“咱们现在条件没当初那么艰苦，更要好好对待自已身体的……等过年后，咱们去医院检查下身体，看看有没有异常，好不好？”

“我有没有毛病自已能感觉不出来？净花些冤枉钱，”沈兰心直接否决了他，自顾自地给沈明煜夹了个被炖成焦糖色的小肉棒骨，自已像往常那样，拿个没什么肉的大骨架催促道：“快把肉吃了，吃完正好给你爸烧点钱说说话，把这年的好事儿汇报汇报。别给我我不爱吃这么腥的，正好大骨头能吸骨髓。”

“可是，妈”沈明煜看着满满一桌子菜，却在此刻巧合般地和远在京市的虞铎一样，丧失了胃口和食欲，“这么多肉菜，你多吃些吧，我一个人吃不完的。”x?

“吃不完就下顿吃，”沈兰心擦了擦嘴，啃完一个大骨头收拾好碗筷端去洗手池，声音从厨房飘了过来：“放桌上，我一会儿放冰箱。”

沈明煜看着满桌子的菜长出了口气，低头在手机上漫无目的地点了几下，最后还是点进了晋城医院的网上挂号预约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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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沈明煜的活动就像每年都经历过的一样，一模一样地在十字路口旁点燃买来的金元宝、纸钱，哦，今年还有纸扎的手机

沈明煜和沈兰心在路人捂着口鼻快步向前的身影旁，静静看着火焰燃烧，仿佛感受不到呛人的烟雾似的，各自发呆。

直到沈明煜听到他妈对他说“你来跟你爸说两句”，他才干干巴巴地说了两句自已今年考上了A大、这学期的生活还不错、不用担心之类的话。

在熊熊火焰化为地上黑色的一团团灰烬后，他才裹紧了羽绒服，跟在沈兰心后面走在寂静寥落的街道上，走回属于他的，狭小却温暖的家。

每当祭奠过他爸后，沈明煜都没什么心情继续看春晚、守岁，和沈兰心各自回到了自已房间休息。

他靠在床头躺了一会儿，置顶的聊天记录仍然一片空白，犹豫了一会儿发了个“新年快乐”过去。

沈明煜随便抽了本书架上的《资本论》，放在膝上慢慢翻着。沾着油墨味的纸张间或在台灯下翻过一页，沈明煜时不时瞄向调了震动模式的手机，黑色的屏幕却始终像坏了一样，从未亮起。

*

直到长夜未央，万籁俱寂。

沈明煜终于心烦意乱地合上了没翻过几页的书。

他听着隔壁隐隐约约传来的春晚倒计时，看着墙上时钟上合二为一的时针和分针、以及滴滴答答的秒针，拉开窗帘推开了窗户，任由呼啸而过的风瞬间吹透了脸颊，带来一层树枝上的积雪，有些自虐般地瞬间被冻清醒了。

破旧的老旧小区五层，穿着白色毛衣的男生深夜靠在窗边，双手合十合上双眸，点开了手机时钟上的倒计时界面，安静地在心中默念着：

“五”

新的一年又要来了，希望今年有更多好事发生。

“四”

希望家人平平安安、身体健康，尤其尤其是操劳了半辈子的妈妈。

“三”

未来一切顺利，不求一朝暴富，只要吃穿不愁就足够啦。

“二”

如果，如果能再贪心一些……那就让自已能够和他，一直、一直地携手走下去吧。

“一”

第89章 湖景大床房

“砰砰！”

沈明煜的思绪被外面骤然响起的烟花声打断，他索性抬起头，眸含笑意地欣赏着不知是谁放的绚丽花火。

一簇一簇接连破空的烟花声似乎距离他极近，风裹挟着千家万户的喜悦和欢笑，将过年的氛围带到了他身旁。

沈明煜在寒风中搓着手臂深吸了口气，甚至错觉般地隐约听到了他的名字。

应该是听错了吧？他不在意的想。

“嗡嗡”

下一刻，自已扔在床上的手机急促地震了起来，沈明煜猛然转头，眨了眨眼，终于等到了那个熟悉的头像打来了语音。

沈明煜甚至能听到自已心脏砰砰跳动、血液急促流过心房的欢快，迫不及待地点下了那个绿色的接听键。

“沈明煜，新年快乐！你听到了吗？！”

虞铎的声音丝毫不见往日的冷淡，反而有些异常地兴奋，这种情绪也透过电流声感染到了楼上的沈明煜：

他顺着虞铎的话侧头仔细聆听着，听到了电话另一边的风声，打火机的一声轻响，还有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后，忽然迎来了一声熟悉的破空音

“咻砰！砰砰！”

刹那间，电话中烟花在空中绽放的声响和现实重合，沈明煜的心跳几乎要冲破喉口、能和焰火的燃放声相媲美。

他冲动地把上半身探出了窗外，举着手机，对着楼下漆黑一片的地方大声喊出：

“虞铎！”他又大又圆的眸子此刻弯得像月牙，心跳得比去环球影城那天坐霸天虎飞到顶点的一刻还要迅疾，几乎要冲破喉口，他听到了自已大到近乎破音的喊声：“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