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医生这才停止了脑内疯狂的头脑风暴,拿起了医药箱,在沈明煜的引路下小心翼翼地跟着男生走进了之前未踏足过的二楼。

一推开门,沈明煜看到门口还散落着的虞铎衣物,急忙捡起来拢到怀里,转身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陆医生说:“这些衣服刚才还没来得及洗,我先去放到洗衣机里。”

陆医生看到这一幕整个人如在梦中,感觉自已的猜想被验证了七八成,转头看着额头敷着冰袋的虞铎一阵牙疼:

这少爷生病的原因可千万别是他想的那样!要不然,他真怕这人醒来一个恼羞成怒给自已灭口……

“怎么样?”沈明煜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皱眉号脉的陆医生身后,表情也跟着有些紧张,“他这……不严重吧?”

“啊,之前小沈你推测的原因很对,”陆医生对虞铎的病情有了大致了解,为自已之前的猜想落空大大松了口气,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二少爷就是饮酒后受凉了引起的发烧,我给他输个液,应该最迟明早,就能降温。”

“小沈啊,”陆医生谈到了专业知识时面容肃穆威严,连沈明煜也下意识地站直洗耳恭听,“你以后要和虞铎说,不能趁着年轻这么糟蹋自已身体,饮酒后洗澡很危险的!以后千万别这么干。”

沈明煜张了张嘴,面容有些迟疑,但和陆医生目光相对后,还是出声点了点头:“……好。”

“还有,他这个高烧输液应该一会儿能降下来,但是到了晚上可能会反复,”陆医生掏了掏那个神奇的医药箱,拿出了几样出来,“到时候你就给他吃这个和这个,这两个之间要隔半个小时……”

“记住了吗,小沈?”

沈明煜在备忘录上手指翻飞地打字,一边分神回复:“记住了。”

“好嘞,”陆医生起身,给沈明煜演示了一下换吊瓶和拔针头,确认他学会了后拎着医药箱高高兴兴地转身,“学会了就好,有事打电话哈,我先走啦。”

“等下,”沈明煜慌忙打断了陆医生,急切拉住了他的胳膊,有些迟疑地转身注视着床边呼吸起伏的人,“……您这就走了吗?”

陆医生一脸无辜地回视:“不然呢?”在这当电灯泡讨人嫌?

沈明煜语塞。

“小沈,我相信你没问题的,”陆医生安抚地拍了拍沈明煜的手背,语重心长道:“照顾人这活儿虽然麻烦,但现在也没有比你更合适的、能照顾他的人了呀?而且虞少爷向来大方,肯定醒来也不会亏待你的,是不是?”

陆医生的胳膊如同一尾游鱼,灵活地从沈明煜的手中滑落。

男人转头笑着对沈明煜挥了挥手,声音渐渐飘远:“我看好你!”

啃下这块难啃的硬骨头,京市最硬的坚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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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煜还不知道自已临时决定的洗澡行为,给陆医生造成了多少冲击和脑补。

他平日里透亮如琉璃的桃花眼眸里蓄了一汪水

不是感动,不是伤心,纯粹是困的。

从晚上十点到夜里两点,这本应是沈明煜平日里已经进入梦乡的时刻。

他先是给这个喉咙已经干涸但不能自理的人喂了水,在虞铎无意识一直说“冷”是忙着弄了个热水袋给他垫在手下,然后又在感应到虞铎额头温度升高时,任劳任怨地用酒精擦了他的手和脸,最后在这人睡梦中喂了药拔了针。

整整四个小时过去,好不容易是降下来温了。

沈明煜忙碌了一晚上筋疲力尽,黑眼圈都要出来了,不由自主地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然而刚想趴在一旁的桌子上睡会儿时,床上的人又传来了微弱但存在感极强的声音……像蚊子在嗡嗡。

沈明煜捂住耳朵趴了会儿试图自欺欺人,但终于还是迫于良心的选择困意尽失,走到床边俯下身来

第35章 “我在呢。”

“!”

一股大力忽然传来,还没等沈明煜反应过来,那双骨节分明暗含力量的手已经紧紧钳住了他的胳膊,上半身被迫压覆在虞铎的身上。

温热的吐息紧紧地烘烤着颈侧的肌肤,这突发情况让唯一意识清醒的人措手不及,泛红的底色压倒冷白,从脖颈处蜿蜒到整个侧脸。沈明煜有些狼狈地支起了身体,看着这张昏睡中还不老实的英俊脸蛋,恼羞成怒道:“你干嘛”

“妈妈,”虞铎微张的红唇突然吐出了字句,在沈明煜的耳旁声音微弱,但清晰无比:“……别离开我。”

在沈明煜愣怔的时间中,过了一会儿虞铎又蹙着眉重复了一遍,握着沈明煜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

沈明煜回过神来想要挣扎,却发现这人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跟他自已的力气根本不在一个量级,完全挣脱不开。尝试了几次后,虞铎反而越握越紧。

他索性不再费力挣脱,疲惫地转身半倚在床头,刚想要闭目休息,却被床头上摆放的东西硌了一下。

沈明煜转身想要把那东西推远点,转身时却视线凝固,瞳孔微微放大

那是一个相框。

相框上的女人微微笑着,岁月没给她的眼角增加几道皱纹,但更凸显了整个人成熟的风韵。那张姿容极为绰约的笑颜和虞铎的下半张脸很相似,但双目是更为明媚活泼的瑞凤眼。

沈明煜几乎可以在心中判定这个女人是虞铎的母亲。

但这张照片最让沈明煜五味杂陈的一点,还是它整体的颜色是黑白色的。

“……别走!”虞铎的梦境可能到了关键时刻,他握着沈明煜的手青筋毕现,额头竟渗出了薄薄的汗珠。

一滴晶莹的液体悄无声息地从眼角滑入鬓间。

面前的人似乎在梦中遭遇了极大痛苦,但他的表情异常平静,甚至仍然透着平日里的厌世和冷淡。

虞铎刀削斧凿般的英俊面容下,表情似乎如同一张经年不变的面具覆在了他的五官上,隔绝了他所有或脆弱、或激动的心绪。

胳膊上传来的痛楚仍在继续,沈明煜此时本应该因为手臂的“无妄之灾”感到烦躁,但他看着那滴水珠滚落的痕迹,心脏却如同被人捏住一样,重重一酸。

“没走,”沈明煜的声音因为许久不开口而变得喑哑晦涩,但他开口的刹那,一直铁钳般的力道顿时一松,“我在呢。”

他伸出了手,轻轻地拍着那只握着自已的温热力度,好像竭力在穿过时光长河,给当时那个懵懂害怕的人一个慰藉。??l

于是床上的人不再喃喃,疲惫困倦的人倚着床头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