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铎看着面前低垂着头、两颊酡红的男人,不带感情地扯了扯嘴角,收回了手插在兜内,冷嗤了一声。

他转身走到洗手池后,开始慢条斯理的洗手。

“……虞铎,好久不见。”沈明煜手忙脚乱地拉上拉链,迅速脱下西服挡在了身前。他像被无形中有魔力的手牵引到了虞铎的身边,凝视着这人熟悉的眉眼,有些干巴巴地打了个招呼,轻声道:“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沈明煜的话没有回音,尴尬地落在了地上。

虞铎旁若无人地洗完手后,拾起旁边的毛巾仔细地擦了擦。过了许久后,就当沈明煜以为虞铎不会搭理他时,男人蓦然开口,声音平直:“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

沈明煜那双仿佛还暗含什么可笑情愫的眸子,让他无比的厌烦。

七年前他足够愚蠢,所以在这人拙劣的小把戏中愿者上钩,怪不得任何人。

但现在的他,不想跟这个虚荣、虚伪、势利的人有一丝一毫的瓜葛。

虞铎烦躁地扯了扯领带,抬眸却看到刚才还在席间运筹帷幄、侃侃而谈的沈明煜,脸色在听到这话后陡然变得苍白,抖着嘴唇说不出一个字。

……好像那句无关痛痒的话刺痛了他似的。

心中那股压抑了经年的苦和恨,在刺痛面前这人时感到无比畅快。但短暂的爽过后,无聊和自我厌弃却无法抵挡地袭来。

对着面前木头般呆立着的沈明煜,虞铎有些乏味地弯了弯唇。他干脆利落地转身,在迈出洗手间的前一秒,却被一股平静却不容忽视的力道拉住了衣服下摆

“哥哥,”沈明煜看着虞铎停住的背影,趁着他没有转头的空隙,放任自已缱绻的念想从双眸中溢出,声音轻得近乎呢喃,“我能加下你的微信吗?以后如果有合作方面的事要谈,也好联络。”

男人的话音越来越轻,尾音近乎祈求。

沈明煜蓦地被一股大力按在了光滑的墙壁上。

虞铎再也克制不住自已的力道,骨节分明的手掌虎口处死死地卡住沈明煜的下颌。

面前人眼中的柔情让虞铎恍惚了片刻,但倏而,他匪夷所思地笑出了声,仿佛听到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小把戏还是这么拙劣。怎么,你难道没听到Lucy加了我微信?还有”

“别这么恶心的叫我,”虞铎扭过头,双眸中是满满的不耐、讽意和刻骨的冷漠,毫无阻隔地刺痛了沈明煜的眼睛:“要叫,就找你的情哥哥去。”

沈明煜感觉颈间的大手越收越紧,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让他有些看不清面前人的表情。

“沈明煜,你旧情难忘的戏码演得不错,可惜找错了观众,”虞铎贴近的姿态宛如情人在耳语,说出口的话却像淬了冰一样冷:“我劝你,不如把心思用在怎么坐稳你大中华区总裁的位子上。”

说罢,他一把甩开了不住咳嗽的沈明煜。像碰过了脏东西一样拿起毛巾仔细擦了擦手后,头也不回地大步消失在视线中。

第3章 真香定律

Lucy觉得自家总裁从洗手间回来后就特别奇怪:

不喜欢应酬的他,回来后却一直低着头喝酒,对于席为天有些过分热情的劝酒来者不拒不像是来谈合作做生意的,倒像是受了情伤来借酒浇愁的;而且左臂始终自然垂落、从没有放在桌面上过,不像是受伤了,倒像是在下意识地护着衣服口袋中的珍宝。

不过不止是自家总裁,另一边身份神秘、过分英俊的远洋投资代表,此刻也有些心不在焉。

明明刚才还一副很给面子的笑模样,出去了趟后脸色明显冷淡了下来,对于Lucy绞尽脑汁抛出的话题一直淡淡的,有时还明显地神游天外。

酒足饭饱后,还是席为天主动提议结束了饭局。沈明煜被Lucy送到了兰金华庭下了车后,再也不掩饰内心的急迫、疾步走进了家中后,转身重重关上了门。

黑暗是最好的保护色,把见不得人的欲/望、无人倾诉的痛苦和肾上腺素飙升的疯狂统统掩埋。

沈明煜洗了个很漫长的澡,但并没有解乏。他反而困倦地阖着眼,胡乱擦了擦头发后,整个人钻到了被子里,只露出了一张五官分外精致、黑眼圈更为明显的脸蛋。

他沉默地凝望着玻璃展柜上刚放进去的东西

那个刚才被自已洗好烘干过的,虞铎刚才拿来擦手的毛巾。

展柜里有些过于空旷了。明明占据了半面墙的空间,却只有零星的几样:隐约可以看出有一块金牌,几件衣服,闪闪的好像是耳钉的东西……还有刚刚放进去的毛巾。

沈明煜看了一会儿展柜后,闭上眼准备入睡,却死活睡不着,烦躁地把头发揉成了个鸡窝。

经过了耗人心神的应酬和重逢故人的紧张,他的精神其实已经犹如蓄力中绷紧到极致的弓弦,稍微再加上一分力,就要被脆弱的折断。

不过他向来擅长忍耐。因此不论是虞铎、Lucy或是席为天,都没有发现这一点。直到回到了熟悉的环境中,他才能在黑暗中放下防备展露疲态,狼狈地喘息着。

许久之后,一只手从被子中伸了出来,艰难地伸向装着劳拉西泮的瓶子。沈明煜在心里默默催眠自已:

没关系的,你已经见到他了,以后还会有机会的。现在你的任务就是休息一会儿,好好地睡上一觉……

吃了药后,他的呼吸逐渐平稳了下来。漆黑的室内,只有一点轻微的、越来越规律的呼吸声。

沈明煜在做冥想。

这是他多年来一直为了缓解焦虑,发现较为有效的方法。

不同于其他人常见的放空大脑、什么都不想的冥想方式,他有自已独特的冥想方式

刨除杂念,平静心绪,只在脑海中勾勒那个人的脸。

他的意识在药物的作用下不知不觉地渐渐涣散,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在精神世界搭建的另一个空间处,他重新追忆了那段难得真正快乐的校园时光,回到了他最初和虞铎相遇的那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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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里的阳光总是来势汹汹地倾盆而下,兜头浇得人无处遁形。

A大校园内,路旁身形高大粗壮的杨树枝上栖蝉无数,都被热得抻长了脖子直叫唤,发出一派令人心浮气躁的蝉鸣声。

按理说,这种天气校园内路过的人应该都行色匆匆、迫不及待地回到空调房中去, A大南门100米处的一隅却是人声鼎沸、人流如织。

穿着红帽子蓝上衣的大学生们来来往往,最显眼处的大台子上赫然显示着“新起点 新征程”几个q版的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