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对方靠着自已微微发抖的身体，虞铎的脑中忽然窜出一个想法。

他把泳镜挂到了头顶，目光毫无阻隔地看进沈明煜清澈的眼底，带着一丝莫名的郑重，此刻双方的情绪都一览无余：“你要如实的告诉我，你怕水，到底怕到了什么程度？”

“别紧张，”虞铎轻轻掠过了沈明煜骤然苍白的脸色，和咬到泛白的嘴唇，坐到了沈明煜身旁，淡淡道：“我没有要打探你隐私的意思，只不过你上次在浅水区溺水的反应……相比于我见过的其他初学者，你好像有些过于怕水了。”

虞铎的用词很保守。

由于一些特殊的经历，虞铎之前在军营看到过有人Ptsd发作的样子，甚至有些人因此而退伍，永远脱下了那一身军装。

那些人惊恐发作时一张张无助的脸，从青春期就深深烙印在了他的心里，贯穿了整个少年时期。

可是沈明煜会因为什么呢？

他面容俊秀，成绩优异，性格随和，称一句天之骄子也不为过。

他这样的人，一生都应该是一点儿雾霭都没有的晴空万里才对。

虞铎偏过了头，余光瞥着对方紧紧攥成一团的拳头心头有些不忍，正要开口，却被下一句话钉在原地：

“我因为溺水……差点死过一次，”沈明煜的嗓子好像含了一块吸铁石，垂下了头看不清表情，用尽全力只能沙哑地吐出几个字：“那时候，我只能在医院里，靠输葡萄糖维持生命，苟延残喘。”

泳池中的人不知不觉地走光了，小小的一隅天地里却好似有乌云笼罩，压抑地让人想要揪着喉口上无形的束缚，大口大口的呼吸。

头顶的白炽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阵漫长的一阵寂静过去，沈明煜有些忐忑地抬起头，一双原本明亮勾人的桃花眼，此刻含着湿漉漉的水光，透着股可怜巴巴的意味。蓦地，一滴水珠毫无准备地从嫣红的眼角偷偷滑落。

沉默中，沈明煜率先开了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对不起，我实在不想回忆”

“你不要道歉，”虞铎突然伸出手，紧紧握住沈明煜修长而略显纤细的胳膊，手掌火热的温度几乎要把人灼烧，语调急促道：“该道歉的人不是你，是我……逼得太急了，不该逼问你，对不起。”

“我先确认一件事，”虞铎抹了一把脸，仿佛通过这个动作重新清醒了一下大脑：“你确定还要选游泳吗？如果现在和教务老师沟通，特殊情况未必不能调课。”

沈明煜怔住了一下。他思考了几秒钟，摇摇头带着歉意地笑开了，目光坚定地直视着前方荡漾着的水池：“我想好了，不能因为恐惧而放弃救命的技能。早晚都要战胜游泳这个困难的，我有信心，”他轻轻歪着头，语气放轻，“所以，你会帮我么？”

“当然，”虞铎点了点头，收敛好了所有情绪，郑重地回视着这个透着脆弱和无助、眼神中把他视为救命稻草的男孩，人生第一回对教人学游泳像上战场前一样一丝不苟：“既然你要学，首先，你要对我有信心，比如”

他拉着不明所以的沈明煜站起身，趁着对方摸不着头脑，突然把他往水池中一推！

“喂！”

沈明煜发出惊恐的大叫，意识到发生什么的一刻闭上双眼，手舞足蹈地试图像以往一样挥开面前的水流，却在下一秒听到了“扑通”一声。

紧接着，他被人从腋下穿过，狠狠地提出了水面！

沈明煜懵懂地睁开眼，面前的虞铎用手狠狠地一甩脸上的水珠，那张刀削斧凿般的立体轮廓更加凌厉，几欲让人不忍直视。

“比如，要相信当我的目光注视着你时，不会让你呛水，”这人的声音却近乎温和，眼角微微上挑，带着不易察觉的自矜，“最好的游泳运动员，也会是最好的救生员。”

彭、彭、彭

分不清是惊魂未定的恐惧，还是一种沈明煜不愿承认的另一种可能，此刻他的心跳飙升，那颗乱跳的生命之源几乎要跳出喉咙，连冷白的脸庞都浸染了过于激动的绯色。x?

“好、好的，”乱颤的睫毛下，微微放大的瞳孔慌乱地低垂，错开了视线低声道：“我知道了，你下次……也别这么吓我了。”

“咳，好，”虞铎后知后觉地从自已刚才的行为中，咂摸出了一丝孔雀开屏似的炫耀心理，有些尴尬地转移了话题，“那接下来，我们先从系统脱敏开始，今天动作标不标准不重要，重要的是减轻对水的恐惧……”

虞铎低沉的讲解声逐渐在一方天地中飘散，缓缓流动的水声伴着男生的讲解悄悄地荡开、逸散，宛如自然之音发出的一声声附和。

第27章 兄弟给你做僚机！

开学刚刚一个多月，陈岩已经习惯了在315寝室做那个“独守空房”的人。刚开始的时候，面对经常空无一人的寝室，他还曾经和肚皮上又丰满了一层的脂肪一起陷入深深的挫败之中：

难道这就是A大吗？一个没有混子、人人都是卷王的学校？

他掰着手指头数着其余的三个室友：天天泡在图书馆风雨无阻的邱华康，学习和家教两手抓的校草级男神沈明煜，神龙见首不见尾听说家大业大的虞铎……这么看下来，好像只有他整日无所事事，宅在寝室里打游戏。

但是时间久了，他实在在这个高手如林的地方卷不动，大学生活，不就是用来享受的吗？只能躺平外加自我安慰：毕竟像沈明煜这类的天之骄子只是少数，像他这种考个A大都是祖坟冒青烟的才是芸芸众生。

而且，跟这样的人成为室友，最大的好处就是加他的妹子都多了好多！虽然大部分人加他都是为了要沈明煜的微信，但……沈明煜大概率也不会通过。很多聊着聊着，倒跟自已成了普通朋友，未必没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嘛！

想到这儿，他喜滋滋地点开了最近聊得火热的妹子微信，正打算问她要不要一起打排位，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后的人突然出声，吓了个激灵：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卧槽！！”陈岩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来，幸亏被沈明煜扶了一把，才将将稳住身形，“沈哥你吓死我了！”

“对不起对不起，”沈明煜连连摆手，整个人透着不知所措和尴尬，“没想到你这么专注……打扰了！”

“嗐，”陈岩捋顺了心跳之后，扶正了眼镜故作豪气地摆了摆手，“这都是小事。对了，谢谢沈哥今早带的早餐真好吃，谢了啊今天回来这么早？”

“啊？嗯，”沈明煜没好意思说今天回来早，是因为跟虞铎一起回来，吃完晚饭没去自习室。含混地应答着，带着些许八卦地看向陈岩的手机，“今天没什么事儿就回来了。对了，我刚才看你对手机屏幕笑得那么开心，是不是有什么‘情况’了？”

“嗯？我笑了吗，没有吧？”陈岩一想自已和那个女生八字还没一撇，也急忙转移了话题，“不过，我感觉沈哥你今天心情格外好啊，还给我带了早餐。”他凑到了沈明煜身边笑嘻嘻地挤眉弄眼，“不会是好事将近了吧？”

“……我那是今天恰好起得早，”沈明煜瞥了一眼对床空无一人的位置，莫名心虚地垂下了头，“哪有什么好事。”

嘁，不说是吧？反正到时候脱单了也瞒不住。

背靠背而坐的两人各怀鬼胎，带着各自的想法开始整理东西、洗漱。

*

虞铎回到住处时，打开门看着正在大快朵颐的不速之客，皱了皱眉，“怎么，齐家要倒闭了，还是在餐厅的会员卡到期了？怎么跑我这里来蹭饭。”

“我谢谢你，祖宗，就不能盼我点儿好？”看着对着煮饭阿姨徐嫂彬彬有礼点头的虞铎，齐耀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这不是担心少爷你回老宅多愁善感，心中寂寥么？可是特意放弃了在甜甜身边刷存在感的大好机会，安慰你来了。”

“结果啊，有人根本不领情。嘿呀，真是狼心狗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