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可否问一句这是为何?”皇贵妃反握住皇后的手,仍是一脸的不解。
“你这迷糊的性子怕是永远都改不了了。”皇后一笑,示意皇贵妃凑过来,小声道:“陛下要淑嫔死,淑嫔就得死,我若不先把小皇子给了你,他也不能活!”
皇贵妃身子一僵,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皇后,“可小皇子是陛下的血脉啊!”
皇后摇摇头,轻声道:“斩草不除根,乃是帝王大忌,莫说亲儿,便是陪伴多年的夫郎也能杀了。你别忘了三王叔的父妃是怎么死的,而这就是帝王之家!”
“我定会护小皇子周全!”皇贵妃入宫多年因有皇后护持,得以远离勾心斗角,便是偶遭构陷也都能很快的得到公道,所以并不擅长宫中的生存法则。但她也不是愚笨之人,皇后已经说得如此清楚,再不领悟过来,可就真是愧对父母了。
“本来这小皇子由我抚养当是最好,但太子和慧元现在皆受朝臣瞩目,若我再得一子,势必会引发争端,所以,小皇子交给尚无子嗣的你更合适一些。”皇后想起淑嫔临走时的哀求,又是一叹,糊涂了那么久难得聪明一次,却还是想得浅了。宫中没有信任一说,地位最高不代表就能安全,交给合适之人才是正道。
淑嫔出宫,小皇子交由皇贵妃教养,这一消息一经传播,顿时引得宫中之人越发惊惧,尤其是只知争宠的嫔妃,以前是巴不得肃元帝天天来,现在是恨不得他永远都别来。好在淑嫔之后,又死了一个入宫伺候多年的老奴,这场不知缘由的清洗活动便停了下来,不然,自请出宫带发修行的嫔妃怕是要排成长队了。
没人知道的是,最后死的老奴的尸体被肃元帝着人送到了熙国,作为回礼,警告熙帝同父异母的弟弟。经由排查,窃取金丝软甲秘密的奸细是肃元帝还是皇子时便一直伺候他的老奴,隐藏得很深,但再深终究有迹可循。揪出了奸细,肃元帝很快便知道了安插奸细的人是谁,不是熙帝,而是熙帝一向与世无争的弟弟。
这位看似清高的王爷实则城府极深,早在凤国争储的时候就在每个皇子公主身边安插了眼线,只是没想到最后是肃元帝胜出。而肃元帝喜怒无常,心性多疑,老奴哪怕资格最老也始终没办法得其信任,还被后来的内侍居上,步步被排挤到边缘。能知晓金丝软甲的一丝皮毛,纯属他侥幸,但也只能仿造出效果差很多的仿品。将情报传递给熙国王爷后,老奴就再无动作,以为自己藏得深会暂时无事。
但终究是小看了凤国暗卫的本事,以前是被这人老实本分的样子行事作风蒙蔽了,一旦起疑,又怎会轻易放过?奸细和幕后之人已经揪出,至于为何熙国王爷独给熙国小将仿品,肃元帝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熙帝会如何对付这位弟弟。
第八十七章 情丝难舍
“凤鸣联手天下无敌”这八字传说在今天得以延续,凤鸣联军很快就占据了上风,将青熙联军压制得毫无招架之力。熙国又因皇室内部生了混乱而无力应对,以致于步步败落,又遭了青国厌弃,最后,不得不交出熙国四皇子,割让城池,求得议和,狼狈退兵。凤鸣两国很不客气的削了熙国一层皮,也没让青国落得好。
四国常年交战,胜败实属常事,这一次也是如此,平息了鸣国女皇的怒火后,熙帝一抽出手就大肆肃清皇城,软禁了同父异母的弟弟。敢勒刚刚回到皇城就被关了起来,经过排查,发现敢勒接下王爷好意是为了虚以委蛇暗中收集情报。随后,敢勒将这些情报上报,助熙帝清理王爷,还主动交出了敢家兵符以表忠心。
熙帝经过再三考量,实在舍不得敢勒这个将才,又见他毫不犹豫的交出了兵符,便放了他。熙国王爷示好敢勒,没有大肆制造金丝软甲,一是怕熙帝察觉二是试探敢勒,意在夺取敢家兵权,但终究低估了敢勒的忠义,给熙帝提供了便利。
敢勒不知金丝软甲的制造方法,而唯一的成品又叫双莲夺了,熙帝唯有从王爷身上下手,逼问他手中所掌握的一切,但王爷却宁可自尽也不告诉他,死前极尽嘲讽之能。熙帝气怒交加,但王爷已死,他又无一儿半女,妻子更是早早的死了,再往下追究,那都是皇室宗亲了,因此这怒火只能忍着,寻别处发泄出来。
敢府,书房内,沐浴更衣后的敢勒正提笔练字,心思浮躁之际,最需要静心清思,修身养性。放下笔,敢勒呼出一口气,手不自觉的捂着胸口,不解双莲为何替他保守秘密。原还想着身份暴露后,他该如何平息熙帝怒火,不牵连敢府上下,现在倒是暂时安全了,但双莲存在一天就能威胁他一天,他必须想办法解决。
“表哥,我可以进来吗?”门外响起如清风拂面的悦耳声音,敢勒面色一暖,正要说话,却在想起自己的身份时,瞬间冰冷了容颜,不悦道:“若无重要之事,表妹还请离开,男未婚女未嫁,共处一室实是不该,还请表妹谨记女德之意!”
门外之人听得如此重话,瞬间僵硬了身体,却执拗的不肯走,咬着唇,死死地忍着泪,半晌,道:“表哥如此嫌弃我,莫不是恋上他人了,若如此,为何不肯娶了回来,也好让我喝了这碗喜酒,高高兴兴地迎表嫂过门,贺表哥早得贵子!”
敢勒听得门外之人颤抖的声音,似有不忍,却还是冷声道:“尽会胡说八道,还有没有女儿家的教养了?来人,送表小姐回房,三日内不得让她出门半步!”
“嘭”书房门被撞开了,一双美如春日娇花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敢勒。
还不等敢勒做出反应,就见这女子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了他,“你试试看!”
敢勒身子一僵,却没有推开女子,朝门外的下人使了个眼色,书房门就再次关上了。门关上的那一刻,女子柔弱无骨的倒在敢勒怀里,勾着他的脖子,忍泪道:“表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明明对我情,却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推开我!”
“云袭,我……”敢勒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抚摸着云袭的长发,沉默了。
云袭却趁机抱紧了敢勒,深吸口气,蹭了蹭他的肩膀,低声道:“表哥这几日受苦了,我已叫厨房准备了一些点心,一会拿过来给表哥尝尝,放松一刻。”
敢勒没有回答,云袭当他默认了,立刻弯了眉眼,走去端点心。二人用过点心,云袭就回了房,说是晚上亲自下厨,给敢勒好好补一补,去掉牢狱的晦气。
云袭一走,敢府的老管家就求见了敢勒,汇报他不在的这几日,府里发生的一些事。敢府虽是将门之后,宅院之争不比文官精彩,但也总是有的,鸡毛蒜皮多了,也会变成大祸。敢勒尚未娶妻,后院一事多是云袭打理,但终究名不正言不顺,为免云袭受气,敢勒便时常过问府中之事,有他压着,那些庶母也消停了。
“家主,云袭小姐待您情深意重,您不幸蒙难困于牢狱的时候,她可是舍了女儿家的脸面到处去求人,更是日日想办法给您送饭食送衣物,就怕委屈了您。您和她本就是青梅竹马,如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时候给云袭小姐一个名分了。您若是实在不喜欢,那就给云袭小姐找个好人家嫁了,莫耽误了她大好年华!”
敢府的老管家是看着敢勒长大的,老主子去后,多亏他忠心护主,几经周旋,敢勒才得以稳住局面,所以,他在敢勒面前很有几分脸面,这番话自然也说得。
“熙国不比鸣国凤国,女儿多命苦,我怎放心让云袭远嫁?可要我娶她,却又是万难,我与她一起长大,情分自是不一般,可我只把她当做妹妹,又怎能视她为妻子,与她行夫妻之礼?”敢勒叹息一声,到底还是没说要拿云袭怎么办。
老管家也不再相劝,有些事点到即止,免得逾越了本分,伤了主仆情意。
“家主,大小姐已逝去多年,这会早已轮回投入他人府中,您该放下了,云袭小姐不是大小姐啊!”退下前,老管家微不可闻的说了一句,佝偻着背走了。
敢勒闭着眼,双手不自觉的握紧,想起过去的时光,终是一声“不悔”。
敢府这一代只有一个嫡子一个嫡女,并无庶出少爷小姐,因敢勒之父尊重嫡妻,打算再多几个嫡子嫡女才停了妾侍的避子汤。但天有不测风云,敢勒之父战死沙场,竟是落得个死无全尸,敢勒之母悲痛之下一病不起,没几日也去了。
偌大的敢府立刻成了人人眼中的鱼肉,若非敢家人对外一向团结,又因只有敢勒这一个男丁,争也争不起来,敢家现在只怕会成了皇城败落的又一家族。
敢勒一心振兴家族,常年住在军营不归家,府里都靠他的妹妹敢梨支撑,几个庶母闹归闹,但到底没做出太出格的事。原以为会这么平稳下去,但敢梨却做出了一件事,她想像凤鸣两国女子那般投身军营,重振父辈荣光,为哥哥分担。
可惜,敢梨在女扮男装投奔军营后没多久,就遇到了战乱,为了救敢勒中箭身死,容颜俱毁。熙帝念她年幼无知,又死得这般凄惨,便饶了她欺君之罪,许以厚葬。敢梨死后,敢勒性情大变,却越发的骁勇善战,被熙帝誉为天赐之才。
云袭是敢勒母亲胞妹的女儿,她一家遭逢巨变,死的死伤的伤,母亲护着她投奔到敢府的时候,因久病不治再救无望,就这么去了。敢勒母亲本就与胞妹要好,念着姐妹情,又怜惜云袭年幼丧父丧母,便将她视作亲儿一般抚养。云袭和敢勒敢梨一起长大,情分不比寻常,亲上加亲又是大喜,敢勒母亲就动了心思。
但敢府一夜骤变,敢勒和云袭的事便耽误下来了,又因敢梨身死一事,敢勒性情大变后,有意疏远云袭。但自小的情分,又怎是说放就能放的?敢勒与云袭之间的情分断不了也到不了,就这么拖到现在,一个不娶,一个不嫁,急得府里老人白了头发,却也无可奈何。其实只要敢勒点头,这事早就成了,偏他别扭,不肯娶,又不肯给云袭找婆家,惹得一干心悦云袭的男儿恨不得他哪天就死了。
“表哥,明日我要去姑仙庙上香,为敢府祈福,两日后再归来。”云袭一边给敢勒布菜,一边斟酌用词,略带小心的说道。敢勒眼皮也没抬的就拒绝了,道:“熙国刚经历了一场大战,难保没有宵小浑水摸鱼,姑仙庙位置偏僻,地势奇特,若有个万一,你当如何?若想去,不如再等三日,我亲自护送你去,早去早回。”
云袭脸色一红,点点头,趁着左右无人,起身吻住了敢勒的唇,在他呆愣不动的时候,低声道:“表哥,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所以别再拿那些话伤我了。”
敢勒回过神,顺势抱住云袭,加深了这个吻,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明知放云袭走是最好,但他就只有云袭这个亲人了,若没了她,他不知该如何支撑下去。所以,许他自私吧,这样不明不白的留着云袭,不许她靠近,也不许她走远。
一吻过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很是融洽,用过晚膳,云袭就回了房间,没有多做纠缠。敢勒则屏退左右,沐浴更衣,脱掉外袍,又脱掉底衣,最后是一层又一层的布条,用特殊材料制成,可挡一箭之力。朦胧水汽中,敢勒纤细的身形竟显出了一丝婀娜,那张总是显得深沉的脸,也焕发出了一丝神采,看着很是耀眼。也不怪得熙帝曾赞他玉面容颜,端是熙国一流美男子了,确有这个资格。
“敢勒,我是唯一的敢勒!”没入水中,敢勒的心里只剩一个想法,捂着胸口,似在抗争着什么。半晌,才直起身,擦干净脸上的水,坐在浴桶里调节呼吸。
第八十八章 帝后同心
对着铜镜,敢勒一边梳头一边垂眼思考着什么,半晌,放下木梳,轻轻抚摸着脸,从眉眼到下巴,似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她的哥哥敢勒,而她是敢梨。
敢勒和敢梨是四国都难得一见的龙凤胎,降生当日正逢熙国大丰年,熙帝大悦,赏赐了不少良田财物,敢勒之父亦是乐得连翻了九个跟头,让一干老友看了笑话。但物是人非,世事无常,原本人丁兴旺的敢家渐渐凋零,龙凤双祥这一代,更是只余一凤,敢梨,却无人知此秘密。当年战乱,敢勒为了护住敢梨,中箭身死,死前恨自己不能重振父辈荣光,壮志未酬先行离去,怕是死也难以瞑目。
正巧当时敢勒敢梨被敌军困住,众将士拼死一战,战至最后一刻,活下来的人只有敢梨,无论是敌军还是己方将士都再无另一活人。敢梨抱着敢勒的尸身,为重振父辈荣光,完成哥哥还未完成的梦想,便心一狠毁了哥哥的容貌,又对尸身做了手脚,将他视作“敢梨”。而她则以哥哥敢勒的身份活了下来,本就是龙凤胎,容貌相似,加之年少者成长后容貌皆会变化,敢梨就这么替代了敢勒。
但替代了敢勒,担起的不仅是敢府的担子,将门一族的骄傲,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云袭表妹。敢勒和云袭早已动情,发乎情止乎礼,只等着敢勒再升一级就娶云袭过门,谁料竟会发生这般祸事。敢梨女儿之身,怎能对云袭表妹动情,又怎么可以替哥哥娶了她,而这女扮男装的杀身之秘,又不能再让第二人知晓。
所以敢梨只能远着云袭,却又无法控制自己,她实在是太寂寞了,不想再失去云袭,失去这个唯一的亲人。便这般卑鄙的不放不娶,只愿能永远这样处着。
“我是敢勒,唯一的敢勒!”回过神,敢梨深吸一口气,压制了心底的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