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素相机,哎摄助!拿我自已那台卡片机来一下。”大概是艺术人的天然脑电波互通,小阿支已经全然崇拜起了Aidan,而Aidan也丝毫没觉得有代沟,教小阿支玩起了相机,顺便给宫南星挤眉弄眼了一阵。

后者会意,起身迎上了被人夸得不好意思挠着脑袋回来得小牛,道:“咳,Aidan带小阿支玩会儿相机,我们可以去旁边逛逛,他们要撤场地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啊?好哦,哥!我带你去看我的干爹树!”看到妹妹拿着相机玩的不亦乐乎,小牛也不舍得去打扰,更何况他想起了这次想带宫南星来蓝水沟,除了拍摄他还有想要分享给宫南星的事。“在我们这边长子都会认一棵树做干爹哦,我的干爹树就在这边附近。”

隐隐约约是有听说过一些地方有这么个风俗,宫南星虽然不信,但他知道小牛除了是个小财迷以为也是个小迷信,所以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着紧跟在小牛在密林深处也同逛自家后花园一样的步伐之后,生怕自已丢了。

直到两人走到一棵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红绳的大树前,小牛才边笑着同宫南星招手边向大树底下跑去。

“就是这里了!我的干爹树!干爹!我带……我带我很重要的一个哥哥来看你了。”

宫南星看着在山风中飘动的红色绳幔,和摸着树干红着脸说话的小牛,感觉自已像是闯入了一部奇幻电影。他环顾着四周,发现树下散落着一些同河边一样的溪石,宫南星正不解为何这里会有这么多石头,小牛便顺着他的视线猜到了他心里的疑惑,微笑着蹲下身子将树下的石头聚齐,接着按照大小顺序搭建起石塔来。х?

“哥,我给你讲一个我的故事好不好。”

“你说吧,我听。”虽然不明所以,宫南星也还是蹲下身来跟小牛一块搭着石塔,认真埋头苦干的他并没感受到小牛的注视,而是专心的等着听故事。

“……其实以前我阿爸不同意我参加高考,因为他觉得我虽然在村里在镇上读书还算厉害,但是根本和外面的人比不了,念书那么勤就是耽搁了农忙的时间,我是长子,就应该呆在这,扎根在这。”

石塔被合力垒起,两人便顺势坐在了大树裸露于地面盘虬的根系上,沉浸于小牛的回忆之中。

“可我不想一辈子都在这里,我想出去看看,我也不想像其他长辈那样只是出去打工,我想知道为什么外面和我们不一样,所以我就跟我阿爸僵持了很久。按我们这里的习俗,阿爷不在了,家里除了阿爸话语权最大的就是干爹树,只要在干爹树下许愿要考出大山,边许愿边搭一个石塔,如果石塔三天不倒,那我就可以去参加高考!”

小牛回想起当时阿爸抱着从蓝水沟里捡来的溪石撒落一地,大声骂他犟牛,说着如果他真能考出去以后他就是爹,往后家里他说了算自已再不会管。即便父子两人前所未有的闹到这个地步,一向维护阿爸一家之主地位的阿妈却没有出来帮腔,就连年幼的弟弟也偷偷同他说能够帮上农忙,让他安心备考。

于是小牛不再有顾虑,梗着脑袋就在树下搭起了石塔,三日间一家人心照不宣却也无人上山偷看结果,直到谜底揭晓的时刻,看着顽强屹立的石塔,阿妈抱着懵懂的阿妹同他靠在一起喜极而泣。小牛记得那天阿爸罕见的沉默,摇着头便下山了,自那以后,阿爸也真的没再对他考试说过半个字。

“哥,你说我是不是很幸运呀!嘻嘻,我以前可喜欢爬到干爹树上了。”

幸运?宫南星不知道怎么回答小牛这句话,在他看来,这件事全然是小牛自已刻苦读书的结果。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小牛连改变自已命运的选择也需要抗争才能争取到,才由衷感叹命运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你做得真的很棒,靠自已走到了你说的星星能看到你的地方。”宫南星揉了揉小牛的脑袋,看着他发红的耳根,也忍不住上手捏了捏。“对了,那你刚刚又搭了个石塔,是又许了什么愿吗?”

“哎呀……不说的……”

在山风中吹得冰凉的耳垂被宫南星一捏霎时变得滚烫,小牛又把自已得脸埋进拉链拉起得领口中装死。杜绝宫南星玩弄牛!

“哦?不告诉我?和我有关吗?”很显然宫南星没打算那么轻易放过小牛,紧挨过去贴着人追问道。

“不说的……哥你不要猜嘛。我们下山吧冷死了,我们回去吃烘糍粑,可好吃了,对了去找Aidan导吃糍粑,哥下山了嘛。”

不敢近距离看宫南星戏谑的表情,小牛只敢用肩膀顶着身旁人的胸膛,使劲的往外拱,好悬没把宫南星拱翻到地上。宫南星眼疾手快的把小牛一并拽着站起身来,一方面他实在不允许自已在小牛面前摔个四仰八叉,另一方面……

虽然不知道小牛许的新愿望是什么,万一他们这边的动静让那个石塔震塌了怎么办?这么想着,返程的时候他还刻意绕远了一些,生怕影响了小牛的塔,可走出去几十米宫南星又觉得自已实在被这牛传染得也呆了不少。

实在万一塌掉了的话,那就让小牛向自已许愿吧。

第57章 我需要你

当晚宫南星依旧是和牛躺在一张床上,山村的夜晚天黑后便再没了什么娱乐活动,这天收工又早少了前日的乏累,加上晚上的山里实在有些冷也不适合总在阳台上呆着。所以这会儿两人平躺在大通铺上只能望着那老旧的木头屋顶发呆。

“哥,咱们说话吧,我睡不着。”多动症似的牛翻来覆去一会儿,实在憋不住闷,直接把头伸到了宫南星的枕头边上。

“你以前都是怎么在这待的?”确实是无聊透顶,手机还没什么信号,跟Aidan发一条告诫他今晚不许喝酒的消息十多分钟了才发出去。宫南星干脆从一旁的椅子上扯过自已的外套披着,靠着沿墙摆放的大棉胎坐了起来。

见状小牛也在被子里卷吧卷吧,把自已裹成了一只毛毛虫后也坐起身来,蛄蛹着又凑到了宫南星边上。

“学习呀哥,我以前学到头脑冒星星就去睡觉。”

想象到小时候在书桌前晕头转向的小牛,宫南星就觉得既可爱又搞笑,于是伸手轻轻放在了牛的脑袋顶上。宫南星的手掌放在头顶,只搭着不摸,让小牛觉得好不习惯,就自已转着脑袋轻蹭他的手心,一双大眼睛仍在黑夜里追寻宫南星的侧脸,看着他紧紧抿着的嘴唇,忍不住发问。

“哥你在想什么?工作上的事吗?别想工作了,我们聊天吧。”

“你这……傻牛,我没想工作。”给小牛蹭得手心发痒,宫南星笑着滑下手臂,顺势捏了捏牛的耳朵。温度从指尖传来,牛都颤栗得抖了一抖,终于老实的不再动弹。“我在想你今天跟我说的那些话。”

“我高考那些吗?其实之后我阿爸也没有很反对了,之后都是他开三蹦子送我去考试的。”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会因为父亲不理解你觉得遗憾。”

此刻宫南星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太不一样了,小牛不由得为此愣神。工作的时候宫南星说活就跟无情地任务播报机器一样,后来单独相处的时间多了,宫南星跟他说活有时候像操碎了心的老父亲,有时候又像带着戏谑逗弄他。很偶尔的时候,宫南星说话又会很温柔,像是有人拿羽毛挠牛耳朵一样,听得人身体麻麻的,现在宫南星说话和这个有点像,却让人没了那样荡漾的心思,反而觉得很想哭。

这是为什么呢?小牛回想起他们第一次非工作情况一起出门,坐在郊区的山上,宫南星跟他说的那些事,小牛想,是不是因为宫先生此刻想起了自已跟父亲的关系所以声音才听起来那么的感性?

“哥……你有什么遗憾吗?”

小牛不敢直接问,因为始终觉得自已没有那样的身份可以打探宫南星的私事,可他又不甘心的总想了解宫南星更多。于是话出口问完,他便在心里默默的祈祷。拜托拜托,就让宫南星开口告诉他吧,他想看更多关于宫南星的世界。??

“该怎么说呢,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我也不清楚这算不算遗憾。”宫南星长舒一口气,往软乎乎的棉胎上结结实实地躺倒,让身体前所未有地放松。“我,我一直以为我不在乎我父亲是怎么想的。在他眼里他就是承载我们家族的那艘大船,所有人呢都要在这艘船上当一个有用的零部件,而我从他身上分了出去,在他的船舷一侧。虽然我认可他的航线,可我想要自已走,或者有一天,我会有自已的航线。”

父亲嘲笑他经不起大风大浪,他也鄙夷父亲那无法灵活调转的船头,两个人在同一片海域,若比邻而行可以是平行线,若有一天他有了别的方向,那边便是天各一方。这是宫南星一直以来的看法,所以他无所谓跟家人的亲疏,更无所谓其他人对他行为的看法。可是为什么在听了小牛的故事后,他开始疑惑了呢?

“可能是哥总是习惯了一个人解决事情,就像……就像哥决定了要做自已的事业铁定就一意孤行了,但是我的话,我需要有人支持我,不管是高考也好,还是进入哥的公司做模特也好,我需要家人或者是哥告诉我我可以、我应该这么做……”

“所以哪怕是干爹树告诉你可以,你就安心了对吗?”

果然宫南星是最聪明的人,自已讲不清楚的话宫南星一听就能听明白。小牛用力点着头,而后接着再蛄蛹着靠近宫南星一点点。

“哥其实你觉得……你只在乎自已对自已的肯定,这样是很好没错啦,你会更自由更洒脱,但是偶尔,我觉得你也需要依赖一下别人呢,比如说我呀,我的太平洋宽肩给你靠吧。”小牛这么说着,想到宫南星从前一定是觉得没有谁他都能活下去并且活得很好,虽然说按宫南星的性格和能力,这句话一定是真的,但这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孤独了……

孤独到小牛唰的一下眼泪就下来了!

“哎你怎么又哭了,你这样我哪敢跟你说……”

“呜呜呜哥不要不跟我说,我要听!”明明是自已想哄宫南星,现在又变成让宫南星来哄自已了,小牛第一次有点觉得自已的泪腺过于发达太不好了。“我至少……至少可以帮哥把家里收拾整齐……我还会做饭……我比保姆阿姨要更可爱搞笑一点点吧呜呜呜呜!”

这牛的脑子到底是什么结构,怎么能说出这么匪夷所思的话。宫南星笑得床板都在震,手臂只能再往下滑到小牛的后背轻拍安抚着。

“你干嘛老跟保姆阿姨比呀,她们是工作,你是……唉,让你住客房你自已非要住那个房间,搞得现在我跟你说什么都像哄骗你一样。”宫南星无语的捏了捏山根,明明就没有要把牛当保姆,牛自已硬要来的,现在说起来反倒是显得他太没人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