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董闲邻如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地呆在屋里,口中念念有词地诵读着圣贤书……
终于等到了殿试,他身着那件花大价钱置办的最便宜却也最体面的衣裳,与一同中榜的贡土们如众星捧月般簇礼在殿外,一个个低眉顺眼,安安静静地弯着腰,犹如等待着皇帝垂听的羔羊。
刚刚结束了笔试,一个个学子如履薄冰地被叫入内殿,有的出来的时候如沐春风,神采奕奕;有的出来的时候如霜打的茄子,半哎半怨……
董闲邻的手微微颤抖,心脏也如受惊的小鹿般快速鼓动。豆大的热汗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背后更是湿漉一片,仿佛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
轮到他进殿面圣,殿内金碧辉煌,朱红色的柱子如巨龙盘卧而上,直冲云霄。这只能在世人所述之中想象的画面,如今他却真真切切地见到了,不禁有些耳晕目眩。
龙椅上的那位尊贵非凡,气宇轩昂中带着不怒自威的肃杀之气,仿佛是九天之上的神祇,令人在他面前不得不诚惶诚恐,卑躬屈膝。
皇帝面无表情,声音如洪钟般问道:“你就是董闲邻?”
“回陛下,正是草民。”董闲邻毕恭毕敬地回复道,行礼的手指如风中残烛般颤颤巍巍。
他的模样与他人有些不同,手也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未到而立之年,却仿佛已至风烛残年般。
他那如枯草般的长发很久没打理了,此刻显得有些干枯毛躁,头发也因为日夜不辍的苦读,被染白了些许。
虽然束好了头发,但他在人群中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如此的鹤立独行,存在感却被压得极低,仿佛是被遗忘在角落的尘埃。
“你为何要参与科举?”皇帝身着龙袍,端坐上方。
董闲邻低着头,不敢直面龙颜,他的声音沙哑:“为了入朝为官,造福一方百姓。”
皇帝的脸上波澜不惊,似乎对这个答案已经司空见惯。
“那你要如何造福一方百姓?”
“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董闲邻答道。
可皇帝明显对这个回答明显是不悦的。
“能否具体说说。”
一滴汗坠在殿前,无人惊觉。董闲邻弓着身体,迟迟没有起来。他嘴里的圣贤书铮铮有词,可显然这不是皇帝想要的,他说不出来。
如何要当官?因为不读书就没有出路,当官就是出路;当官为的什么?为得造福一方百姓,因为大家都在这么答的,父亲也是这么和他说的,书里也是这么写的;如何造福百姓?他不知道了,自已就是百姓,可活着,他并没觉得有何不公,就是觉得了也被打磨了,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他为官只是为了为官,为官就是为了造福百姓。
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如同被玷污的美玉,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示意让他离开。
他落榜了……
他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木然地行走在宫里冰冷的青石板路上,他的躯体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量,空落落的,而他的灵魂早已不知飘向何方。他愣愣地凝视着宫墙,垂眸许久,最终还是默默地离去了……
没有了读书这出路,他如往日一般拉车,代写家书。他被人恭喜,被人厌恶。然而自已却浑然不觉般地如同机器般重复着,一日复一日。
每当拉车来到那个路口,那个路口的宅院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精致高大、热闹非凡的商场。一样的热闹,却再也寻不回往昔的模样。
他微微垂眸,汗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顺着额角滑落,滴落在坚硬的水泥地上,车依旧被无情地往前拉着,他不再去想,不再去看。直到离开这个巷口。
这些年,他的身边始终空空如也,他觉得自已愧对覃沐。因为在他急需用钱的时候,他不得不卖掉了她的金钗,这才勉强苟活了下来。用钱的地方总是比赚钱的多。
而那封信,却如同被遗忘的珍宝,迟迟没有寄出。他深知自已的罪孽,每当午夜梦回,都会被噩梦惊出一身冷汗。他的眼神干枯得如同沙漠,却又蓄满了无尽的泪水,终日以泪洗面。哭完,明早还要继续生活……
到了耳顺之年,已病入膏肓,他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漏风的窗户,如同一把锋利的剑,无情地卷进刺骨的寒风。
屋内杂草丛生,一片荒芜。再过几日,便是春日了,屋外的冰雪已经渐渐融化,只是那吹来的风,依旧带着些许凌冽。
他虚弱地握拳,咳嗽了两声,乌青的眼底,神色尽显疲惫。他的身材瘦削得如同风中残烛,身上的伤口不断,有些甚至微微溃烂,散发着恶臭。
后来他年纪大了,没人再来坐他的车,他的眼睛也有些看不见了,渐渐没了营生,到现在连治病的药都买不起了,只能躺在榻上等死。
夜里,一道影子探入门缝,吱嘎作响的木门缓缓被推开,如饿虎扑食般的寒风瞬间席卷了整个屋子。
次日清晨,太阳如往常一样冉冉升起,多日未见阳光的人们兴高采烈地将棉被抱出晾晒。突然,有人风风火火地跑来喊道:“城西偏房的书生死了!”
好奇的人们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询问了几句,便纷纷摇头离去。这并非什么稀奇之事,就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只激起了些许涟漪,随后湖面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春寒料峭,老人如雕塑般躺在榻上,圆睁着双眼,死死地盯着门外。那扇木门敞开着,在狂风的肆虐下吱呀乱叫,他的双目微红,嘴唇在冻僵之前似乎颤抖过,微微张开,仿佛想要诉说什么。
董闲邻死了,死在了那个明日太阳终会照常升起的明日里……
第24章 杀青直播
拍摄在这场结束后落下了帷幕,拍完这最后一场戏,剩下的只有几个零散的镜头,补完后,《隆冬》这部电影就算是彻底落下了帷幕,早些时候小安关心的那个舆论问题,现在想来也不会发生。秦安羽笑靥如花,在镜头采访前的每一帧都宛如天使降临凡间,闪烁着圣洁的光芒。
看他的状态似乎不错,等候采访的戚卿微微松开了手,把糖塞进了自已嘴里。
剧组的第二场直播,杀青直播回悄然登场,慕容晓又带着摄影大哥,上演着鸡飞狗跳的故事剧情,其中最惨的当属苏浔阳,被追得狼狈不堪,却又不得不端着笑容在镜头前和粉丝互动。
戚卿则是回到休息室躲清静,坐在化妆桌前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安宁。
秦安羽最近的行程似乎很满,频繁地来来回回出入剧组,卸了妆后,眼底的乌青显眼,看上去像累了很久,在沙发上倒头就睡。
“卿卿!安羽!你们在哪呢?”不远处传来了慕容晓的叫唤声,那声音如同急促的鼓点,不断朝这边靠近。秦安羽在睡梦中皱了皱眉,仿佛要被这吵闹声唤醒。戚卿反应迅速,如敏捷的猎豹,一步离开把门关上,中途一点声音也没有。
“你在这啊?来来来……”慕容晓笑着招呼她,还没说完,戚卿一脸凶相地看着他。那眼神犹如锋利的刀刃,好似要把他像烤肉一样片下来。
慕容晓暗呼不妙,心中暗自琢磨自已究竟何时得罪了他。
“有人睡了。”冷眸凶相的少年不耐地指了指休息室。
慕容晓立马心领神会,自动调小了音量,轻声说道:“安羽睡着了。”
见他安静了些,少年的脸色才如冰雪初融,渐渐好转,微微点了点头。
“他最近是挺辛苦的,听说是摄像师的问题。不过业内这位摄像师确实不好约,我当时时尚杂志的那套,就是林衾拍的。”慕容晓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又道,“可毕竟是杀青直播,没有安羽肯定不行,毕竟他是男主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