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和午饭都是我弄的。”

“知道了。”邵溪应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现在几点了？”

“五点多。”

“嗯……再躺会儿。”

“起来。你躺这么久，也该轮到我躺了。”姜陶说着，一把拽住邵溪的手腕要把他拉起来。邵溪半点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他眯着眼迷迷糊糊地看着姜陶，躺椅被拉得转了半圈，他也还严丝合缝地和躺椅黏在一起。

姜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把他往边上推了推，挨着邵溪就躺了上去。邵溪慢慢地眨了两下眼，低头和枕在自己胳膊上的姜陶对视了两秒，一下子就清醒了。

邵溪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猛地往后仰去。

这张摇椅躺一个人绰绰有余，但睡两个人还是有些拥挤。邵溪往后一倒，姜陶赶紧伸手在他后腰上扶了一把，生怕邵溪栽下去。邵溪被他抱着腰拉回来，两个人的身体紧贴贴在一起。他一动也不敢动，僵直身子盯着姜陶看。

“你……”

姜陶没说话，他低下头去，眼睛慢慢地闭住了，手却还搭在邵溪的腰上。

他的头发比在学校的时候长得长了些，软软地蹭着邵溪的颈窝。邵溪僵硬地低下头，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姜陶的睫毛，还有柔软的嘴唇。

他又猝不及防地想起毕业那天的事来。姜陶坐在他对面，他拿着副班长的口红，笨拙地往姜陶的嘴唇上擦。明明只是半个多月前的事，但是那一天他对姜陶的情感认知一下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那时候的事情也在回忆里变得遥远起来。

邵溪眉头微蹙，有些紧张地盯着姜陶的脸。姜陶似乎是睡着了，温热的呼吸像羽毛一样落在邵溪的颈窝。邵溪发了一会儿呆，僵直的身子也逐渐放松下来。他看着姜陶的脸，喉结动了动，小心翼翼地抬起手，犹豫了几秒，把手搭在了姜陶的腰上。

抱住了。

“邵溪。”姜陶突然闭着眼说道。

“啊……！”邵溪像是被人踩住尾巴似的，刚放在姜陶腰上的手一下子抽回来背在身后。他有些尴尬地攥了攥手指，小声道：“呃、你……没睡着？”

姜陶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沉默地和邵溪对视着。就在邵溪紧张得快要落荒而逃的前一秒，姜陶突然问道：“你上次说你有喜欢的人了，是谁啊？”

邵溪咽了口津液。

他觉得周围的空气变得有些粘稠起来了。

他动了动嘴唇：“嗯……是……”

他犹豫了几秒，觉得似乎很难说出口。虽然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向姜陶坦白心迹了，但也没想到是这样完全没有准备的场合。正当他为难的时候，姜陶又说道：“那我换一个问题好了。”他顿了顿：“你喜欢的人是男生还是女生？”

邵溪一愣。

他沉默几秒，把被姜陶枕着的那只手臂抽了出来。邵溪在摇摇晃晃的摇椅上费劲地坐起来，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便听到很轻的声音从姜陶那边传来。

“很难回答吗？”

“如果很难回答的话就算了。”姜陶说着，话语里隐隐带着一点赌气的意思：“是你刚才……那样，我才这么问的。如果你没有别的意思，那就当我没说好了。”

邵溪急急地转过脸，和姜陶对视：“别！我也没有……很难回答。”他有点不好意思，但最终还是没有挪开视线。

“我本来是想在正式一点的场合和你说的……我也没有这样的经验，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才合适。而且……”邵溪小心翼翼地看着姜陶，硬着头皮说道：“而且我们都是男的，我怕我突然说这些吓着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姜陶的反应。姜陶歪着脖子躺在摇椅上，他并没有对这种像是表白前奏一样的对话露出思考或者惊讶的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邵溪，等待着邵溪的下文。

邵溪被他这样注视着，聚集在胸腔里的感情渐渐冷静下来。他有点泄气地垂下头，闷闷地说道：“你都知道了吧？”

“我知道什么？”好像真的很困惑的语气。

邵溪抬眼去看，姜陶注视着他，不太严肃地歪了歪头。

邵溪的脸轰得一下红了，他狼狈地看着姜陶，提高了点音量：“你能不能别老是这样啊！”

“我哪样？”姜陶慢慢地眨了两下眼，眼底慢慢地浮现一点笑意。

又变成这样了。

邵溪咬牙切齿地看着姜陶。

为什么这个人总是有本事把任何对话都变成调情的场合！

邵溪屏息盯着姜陶看了几秒，见姜陶还是一副“邵溪一直不表白他就可以一直好奇下去”的表情，只好破罐子破摔地说道：“好了！我说！我喜欢你！”他的脸涨得通红，羞耻地几乎要落荒而逃了，但还是梗着脖子问道：“你也该告诉我了吧，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姜陶大约是没有预料到邵溪真的会和自己表白，他愣了两秒，不自然地抬手盖住了眼睛。

“很难不知道吧。”姜陶说道。他看起来似乎是想把嘴角压下去，但总是忍不住笑，于是放在眼睛上的手往下滑了滑，遮住下半张脸，露出来的眼睛亮晶晶的：“难道你以为你藏得很好吗？”

“你、你”邵溪窘迫得要命，“你知道为什么不说啊！”

姜陶很无辜地看着他：“你又没问我。”

“……”邵溪抿住了嘴唇。

“然后呢？”姜陶问道。

“什么……然后？”邵溪茫然道。

“你说了喜欢，然后呢？”姜陶看着邵溪，虽然神情还是淡淡的，但是他的脸颊很红，眼睛里有很细碎的光。他和邵溪对视了几秒，见邵溪没什么反应，于是很轻地提醒道，“不想和我交往吗？”

邵溪愣住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最近一直被姜陶暧昧不清的态度麻痹了，已然忘记喜欢同性是一件很畸形的事情。至少在喜欢上姜陶之前，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男生。而在明了自己对姜陶的感情之后，他也常常为姜陶知晓自己心意之后的反应感到不安。潜意识告诉他，一旦姜陶得知了他对姜陶的感情，姜陶一定会疏远自己的。至于交往，那更是想也没想过的事

“你怎么了？”姜陶打断了邵溪的思路，有点困惑地看着他：“你在这种时候，居然还会走神？”

“没有、我只是……”邵溪沮丧地垂下头，“我只是在想你会不会讨厌我。”

姜陶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讨厌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