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牵着手走了一小段路，姜陶突然停下了。邵溪不明所以地跟着停下脚步，疑惑道：“怎么了？”他问道，“想去卫生间吗？”

“我到教室了。”姜陶无奈地看着他，“小朋友该自己去考场了。”

邵溪啊了一声，几乎是甩开了姜陶的手说道：“那、那你快去吧。”

邵溪这么镇定地和姜陶牵了好一会儿的手，现在才突然惊慌失措起来。姜陶被他一把甩开，很奇怪地看着邵溪，有点想笑似的，压着嘴角点点头，拿着文件袋进了考场。

邵溪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后，呼了口气，转身上了二楼。

虽说邵溪被考场的氛围搞得有些紧张，但毕竟高三考过的试太多，试卷发下来没几分钟，他就清空了脑海中的一切杂念，全部的精神力都集中在手里那张薄薄的试卷上。

第一门考试进入状态之后，邵溪和姜陶就像是迅速回到了很多个周末在学校模考的时光。

上午考完试，他们在教学楼一楼的走廊里见面，一起骑车回家。两点左右，邵溪去敲姜陶家的门，叫他一起去考场。

这样严肃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六月八号下午五点，最后一门外语考完的那一瞬间。

邵溪放下笔的时候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肩膀放松了下来。

他交了卷子，混在人群里慢慢地往楼下走。姜陶站在一楼走廊的尽头，眼睛不知道看着哪里，一动不动的，似乎是在发呆，在涌动的学生里像一座小小的孤岛。

邵溪远远地看见他，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他越走越快，最后小跑着到了姜陶的身边。

姜陶转过头，脸上的表情生动了些，眼底亮晶晶的：“跑什么。”他说道，“人这么多。”

“嗯、怕你等得久了。”邵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羞怯，他摸了摸后脑勺道，“回家吧？”

“好。”姜陶答应道。

高考结束了。

其实跟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邵溪原本以为他的高中生活会有一个轰轰烈烈的结尾，想不到到了真正结束的时候，才发现和平时也没什么不同。

他们和每一个工作日的放学时间一样，沿着树荫下的非机动车道一前一后地骑着自行车。邵溪一直在后面望着姜陶，斑驳的树影从姜陶的脊背上飞快地掠过，细碎的阳光不时洒在他的后颈上，那一小块皮肤亮得几乎透明。

邵溪把车停在车棚里的时候突然想到，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和姜陶一起骑车回家了。

他的心里有点空荡荡的失落，忍不住小声叫了姜陶一声。

姜陶刚把车子锁好，直起腰，有点困惑地看着他，走过来道：“怎么了？”

“没……”邵溪愣道。

姜陶审视地看了他一会儿，问道：“你不会还需要拉手吧？”

“……啊？”

姜陶的露出一脸拿他没办法的表情，自顾自地说道：“试都已经考完了，怎么还拉呀。”

邵溪这才反应过来，脸迅速涨红了：“我什么时候说要拉手了！”

“你看起来就一脸很想拉的样子。”

“我没有！”邵溪快气死了，“两个男的有什么好拉的！”

姜陶眉毛微扬：“啊是吗”

邵溪怕他又说出“那你之前不是拉得很起劲吗”之类的话，赶紧打断他道：“好了快回家吧，热死了”

邵溪一边说着，一边在前面急急地出了车棚。他往前快走了一小段，又回过头来看姜陶。姜陶手里提着文件袋，不紧不慢地往他这边走。

还是有点轰轰烈烈的。

邵溪望着姜陶想。

大约是一种……很温和、但也很来势汹涌……那样轰轰烈烈的感觉。

17 16

邵溪没想到，一直到高考结束的第三周，他都没能再见到姜陶。

其实这也没什么，毕竟他们俩做邻居这么多年，平时能碰上的次数本来也就屈指可数。但现在邵溪对姜陶存了别的心思，便忍不住每天都掰着手指头算日子，看什么时候能遇到姜陶。

但放假不比上学，没了学校这层关系，邵溪便很难再见到姜陶了。这期间有过一次班级聚餐，他本来想着可以和姜陶一起去，谁知去吃饭前姜陶请了假，说有事不能去。姜陶是直接在班级群里发的消息，邵溪连私聊他问问情况的机会都没有，没能因为这事儿跟姜陶说上话。

又过了几天，学校把毕业照印出来，发通知让他们返校去取。邵溪那天和同学在外面打球，到时间之后直接从球场去了学校。他以为到教室就能看见姜陶，去了才发现姜陶仍然没有来。

于是又没能见到姜陶。

邵溪领毕业照的时候私下多拿了一份，想顺便带给姜陶。他总算是找到机会和姜陶说话了，一路上飞一样地蹬着自行车骑回家，把照片摊在桌子上，喜滋滋地掏出手机，迫不及待地给姜陶发消息道：「今天我去领毕业照了。」

他点了发送键，快乐地哼着歌，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两张毕业照，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

啊这。

……为什么照片上的自己在盯着姜陶看啊！

邵溪痛苦地抓住了头发。

换了别人，大约也不知道邵溪在看什么，可是姜陶看了一定会知道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姜陶会知道……可是、反正一定不能让姜陶看见这张照片！

他赶紧手忙脚乱地拿起手机，见姜陶还没有回复自己，便迅速地把刚发出去的那条消息撤回了。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那行小小的“您撤回了一条消息”，沮丧地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