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面无表情,随手燃起一簇火光,走了下去。

越往下走,空气越湿冷,飘着一股霉味和铁锈味,远处有滴滴答答的水滴回声。

当他终于走到了底,一抬头,就看见石壁上刻着几个大字云家地牢。

煜扬勾起嘴角,眼底阴冷又兴奋,拿起一条挂在墙上的长满倒钩的铁鞭,皮靴一跨,就进了那终年不见阳光的地牢。

这座旧址,他在前世可谓来过无数次,每次都想把这里连根拔起,但都被云千秋这个杂碎给阻挠。

不过今日,他只想好好欣赏。

云家旧址的地牢,就连煜扬都不得不承认,是最好的关押魔族的基地。

这里有专门针对魔族而设的铁链,铁链穿刺锁骨而过,又从盆骨穿刺而出,可以把魔族像狗一样拴在这里而无法动弹。地牢里的刑具由玄铁而制,与伏魔柱上的材质一模一样,每一次触碰到魔族的身体,就如同热油浇灌,伤口迅速糜i烂,永远无法愈合。

这才是真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地方。

永远不要小看人类的恶,人性的阴暗面,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若非觉醒之后的魔气感应,煜扬还真不知道这人被关在这里。

他拉开第一道铁门,隐隐能够看见那被数十条腕粗的铁链穿骨而过的身影。

那个身影还维持着人形,长发散乱,此刻浑身没有一块好肉,浑身的关节都被扭碎,此刻只能被铁链畸形的挂在黑暗里。

尽管蓬头垢面,但从那人赤i裸的身体可以判断出那是个女人。

煜扬一点点走进,皮靴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冰冷的啪嗒啪嗒声。

女人似乎终于见了一束光,渐渐抬起头,锁链叮当作响。

煜扬停在她的面前,用脚尖抬起了她的下巴,“啧”了一声。

即使女人满脸血污,双眼变成了专属于魔族的暗金色,此刻还有些痴傻,但煜扬一看到她的脸,就想起曾经那些被日日毒打的回忆。

那是他的童年。

“喂。表子。”他看着女人,玩弄着手里的铁鞭,语气亲昵又冰冷:

“醒醒,开张了。”

~

顾若清缓缓走进那琴弦。

这是云肆风的东西,毫无疑问,这座府邸,也是这个曾经闻名一时的男人的住处。

他曾经在尘逍给的资料中看到过,这个云肆风,传闻性格潇洒,快意恩仇,乃性情中人,是江湖上有名的侠义剑客,二十五岁时才因家族联姻迎娶了云千秋的母亲,生下了云千秋。

但在机缘巧合之下,他不顾家中正妻,又与一名青楼女子相爱。

而这名青楼女子,便是勒琳。

当时顾若清看到这段资料,只觉得煜扬果然命苦,是个男女一夜风流的产物。

云肆风虽然与勒琳相处甚欢,但却在煜扬出生后不见行踪,也对勒琳始乱终弃。

煜扬爹不疼娘不爱,从小三观就没正过。

所以在顾若清看来,云肆风,就是一个渣男,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顾若清叹口气,伸手,想要拾起那枚琴弦,却忽然看见那琴弦上出现了巨大的灵力波动。

他退后一步,看见那琴弦的白光越来越亮,越来越盛,几乎让他睁不开眼。

白光退去,但那琴弦上却忽然出现了一个男人的影像。

“你好。”影像微笑着,朝顾若清张口,“在下云肆风。”

顾若清没想到自己竟然不小心触发了云肆风的影像,便细细打量了一下。

男人身形高大,眉目硬朗,面容英俊,果真是传闻中侠义剑客的模样。仔细看来,煜扬确实有几分像他。

“这是我用封存的灵力幻化的影像,是送给我的妻儿的礼物,若阁下不小心启动,请转赠给我的妻子,‘何处风月寻’的勒琳姑娘,谢谢。”

顾若清一惊。

不对啊。云肆风的发妻不是云千秋的母亲吗。

隔了一会儿,云肆风的表情变得柔和,一如真的见到了他久久思念的爱人。

“阿琳,好久不见。首先我向你道歉,我竟然最终以这种方式来和你坦白以下的事情,我很抱歉。”

“我之所以要用灵力录这一段影像,是因为青云太宗的顾仙君下山,邀我一聚,我不得不赴约。所以我很遗憾,不能在你临盆时守护在你身边,也不能第一眼看到我们的儿子,煜扬。”

“我知道,你不会怪我,但我依旧愧疚难当。你我一直夫妇相称,可我却未曾对你坦诚相待,那件事便一直如鲠在喉,让我愈发寝食难安。我今日向你坦白,希望得到你的原谅。”

“我未曾告诉你,我其实已有妻室。在三年前,我因为家族联姻,与修仙大族林氏长女成婚,并在婚后一年,有了一个儿子,名叫云千秋。

“但那场婚姻,是我的母亲给我一手包办,其目的也是为了我的家族未来。云家已经逐渐没落,只有与其他家族联合,才可勉强维系下去。那晚我的母亲哭着求我,希望我能同意这门婚事,振兴云家,我无法拒绝,只有答应。”

顾若清看着云肆风,忽然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可悲。

他明明是最追求畅意恩仇的侠客,身心都为了自由而生,却终究为了家族责任沦为爱情的囚徒。

但当他听到后面的话,顾若清忽然浑身一震。

“我与林氏完婚后,从未同房,也未曾见过几面。至于我的长子云千秋,是林氏与我的胞弟通奸所生,并非我的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