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瓷复查的时候告诉过纪洵病因,他当然清楚谭蓉对喻瓷来说意味着什么,那几乎是噩梦般的存在,是她的阴影,大多焦虑症和抑郁症患者在面对忽然的刺激时,容易诱发惊恐。

纪洵皱眉:“她惊厥了?”

“……嗯。”靳怀潇说话间疼得难受,喉咙堵了个东西,让他也跟着喘不过气,艰难道:“她在哭,在发抖,手脚都在抖,她呼吸不上来,把自己的手关节都咬出血了,她……她在害怕,可我……可我……”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赶过去得太晚,他总在她需要的时候缺席。

“她怕我妈……我不知道我妈到底跟她说什么了,她在那里待了多久,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好害怕,她害怕,她该怎么办……纪洵,我该怎么办啊……”

纪洵靠在墙上,听着对面的哽咽,和靳怀潇认识这么久了,他就没见他哭过。

作为好兄弟,似乎他该安慰。

可作为喻瓷的医生,他必须保持冷静。

“医生给她做了检查吗,确定不是身体问题?”

“不是,都做了。”

“那就是诱发惊恐了,躯体化出现,她现在怎么样?”

“打了针,睡着了。”

靳怀潇说了药名,纪洵一听就知道是少量的镇定,像喻瓷刚才已经严重到窒息和咬手的程度,担心她咬到舌头或者呼吸碱中毒,一定的镇定是需要的。

“睡着了就好,别担心,你妈妈呢?”纪洵问。

靳怀潇说:“我不知道,我守着她,不会让我妈找过来,所以纪洵……我妈是她的心结吗,今天见了我妈之后,她出现躯体化,她会不会想不开,病情会因此加重吗?”

纪洵揉了揉脸,捋起微长的头发,长叹了声:“躯体化不是心理素质太差,而是神经系统过载了,肾上腺素飙升导致系统失控,出现她自己也没办法控制的行为,所以你不能拿你的思维去看待她经历的事情,我也没办法告诉你,她到底都在想什么导致她的大脑过于活跃。”

“怎么说呢……总之惊恐发作用药干预能平复下来,你别慌,等她醒了,你们回市区吧,再观察一下她的状态,不太好就来医院,我这几天一直都在医院。”

“嗯……好。”

电话那边的声音很哑,呼吸也很沉重,纪洵想了会儿,开口道:“她很难接受你母亲,可能你爸爸也不行,而且你爸妈这边也一直都反对你俩,你自己有办法吗?”

靳怀潇那边安静了许久,久到纪洵觉得这个问题是不是太过冒昧,打算岔开话题的时候,那边又有了动静。

“我十三岁就没有家了,十九岁和她在一起后,有她的地方,哪里都可以是我的家。”靳怀潇隔着门上的玻璃,看到床上躺着的喻瓷。

“纪洵,除了小瓷,没有人选择过我,所以我也只会选择她。”

他能理解当初喻辰为什么说那句话。

我不同意小瓷和你爸妈接触。

因为对于喻瓷来说,那是她永远的噩梦。

-

喻瓷睡到了傍晚,醒来时候刚好五点多。

“小瓷?”

刚睡醒,脑子还是懵的,她没理会靳怀潇,而是看向自己的手背,懵懵问:“又打了镇定吗?”

靳怀潇揉揉她的头发,听到那个“又”字,手脚一阵发冷,他强撑着笑,尽可能放轻声音:“打了一点,让你睡一会儿,怕你咬到舌头。”

喻瓷抬起手搭在额头上,闭眼缓了许久,忽然道:“对不起,吓到你了。”

靳怀潇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能碎成渣了,那种愧疚和心疼让他连说话都抖:“怎么跟我道歉呢,你什么都没做错啊……一直错的都是我,我该跟你道歉的。”

他的额头与她相抵,喻瓷听到他颤栗的呼吸声,感受到他的手捧在脸侧。

“对不起,小瓷,都是我的错,一直都是我的错,你打打我吧,你有什么委屈都发泄出来,不要憋着好不好?”

他握住她的手,想让她将当年那个巴掌加倍还给他,她不该受这样的委屈,可她的掌心即将打在他的脸上前,喻瓷握紧了拳头,那个巴掌没有还给他。

迎着他哭红的眼睛,喻瓷说:“靳怀潇,今天的事情跟你无关,我没想到会遇见她,也没想到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见到她还是控制不住情绪。”

可怎么会和他没有关系呢?

明明都是他的错,是他连累她。

靳怀潇握紧她的手,去亲她因焦虑咬出血的手关节,愧疚几乎要压垮他:“对不起,对不起小瓷,真的对不起……”

喻瓷听了数不清的对不起,耳根子感觉要磨出茧了,最后沉沉叹了声,翻了个身,捏捏靳怀潇的脸。

“你妈妈她……她知道你回来了,很可能会联系你,但我不想见她,乔乔应该也快回来了,我们回去吧,明天我还得送乔乔上学。”

就算是再难过,她明天也得继续生活。

靳怀潇将她抱上车,喻瓷看到自己关节处的牙印,将袖子往下拽了拽,挡住手指关节。

他看得一清二楚,替她扣安全带的动作顿了顿,喉口疼到麻木。

喻瓷推了他一下:“乔乔发信息了。”

靳怀潇又坐回去,喻瓷点开乔乔的语音。

“姑姑,外公外婆晚上带我去看电影,小姨也在,我们看完都十点半啦,今天和他们住酒店,小姨和我睡一间房,明早上她送乔乔去学校,你要不要也来呀,我们和小姨一起住?”

喻瓷也发了语音过去:“姑姑不去,你和外公外婆玩吧,你们去吃饭吧,让外公外婆照顾你早点睡觉。”

跟乔乔叮嘱好,喻瓷将手机放回包里,两个人坐在车内,只开了一盏顶灯,现在外面已经天黑了,回去差不多得八点多。

喻瓷问:“买的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