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山脚下风景好,春日里最适合游玩赏景了。”陈午温柔的看向窗户外头明媚的阳光说道。过了一会,他转而问道:“明奴呢,可又去宫中当差去了?”
刘嫖点了点头。
她现在是真觉得自己和陈午成了老伴了。女儿嫁了人寻常不得回,儿子忙工作,就连新年呢,也就在家住了三天就又要回去当差。这偌大的公主府就只有她和陈午能说些体己话,两个人互为依靠。
“听说陛下有意春猎。”刘嫖说道:“大概是初六吧,圣驾出发去甘泉宫。融儿是羽林骑郎将,是要跟着一起去的。”
“我现在可是个老骨头喽。”陈午感叹了一声,“想当年我也是能陪先帝狩猎游玩的人。”
“现在可知道自己不年轻了吧。”刘嫖半开着玩笑说,“听融儿讲,这次春狩是太尉田蚡提出来的,陛下也有意大办。受邀的除了朝中大臣,还有许多在长安居住多年的列侯。”
刘嫖说着说着就停住了。她也就是趁着陈融出去的时候问了一嘴,至于春狩具体的邀约名单她就不大清楚了。
“其实狩猎也没什么好的。”她改了口安慰陈午道:“那山林的树木又密又多,一个不小心磕着碰着也是有的。”
陈午被她这种前后态度不一的话说的沉沉的笑了起来。
事实证明,刘嫖的话说的还是挺有道理的。嗯,好吧,有道理个锤子,纯粹是她的乌鸦嘴应验了。
初七的时候,陈融身边伺候的小厮含桂着急忙慌的跑回来通风报信,言语中祈求她不要担心。
“发生什么事了?”刘嫖皱着眉头急忙问他。
含桂衣袍上都是黄灰的尘土,他噗通一跪,大堂上就多出了几道压痕,“陛下春狩遇刺,将军被射中了手臂。”
他口中的将军说的便是陈融。自打年前陈融有了骑郎将的官职,家中小厮便改了口称其为将军。
刘嫖心脏骤停,她猛然站起来,眼前就有些黑。
“公主您千万不要着急。”含桂跪着身子往前走了两步,“禁军已经护送陛下回了未央宫,将军包扎了伤口也跟着回去了。将军怕您担忧所以叫小的先回来跟您说一声。”
刘嫖刚刚起的太快,现在眼前才恢复原样,“拿着长公主令牌,我要即可进宫。”她这般说着努力稳定了心神,“先不要跟侯爷说这件事!”
陈午身体不好,郎中说他心绪起伏不能过大,经不住这样令人震惊的消息。
嘱咐完这些,她便着人驾车往未央宫那边赶。车马行进的很快,不一时就到了未央宫的宫门口。她下了马车,出示了令牌却不能进去。待门卫通传,得了窦漪房的首肯后,她才能进宫。
一入宫门,刘嫖就快步往宣室殿那边快步走去。这个时候就该埋怨古代的衣服厚重压人了。她穿着曲裾衣袍步子根本迈不大,急的她都想插上两个翅膀快速飞过去。
好不容易到了宣室殿,只见四周都围满了羽林侍卫,光是后殿的廊下就站了二三十个人,各个都胯带着兵器。
刘嫖才走进来就被这种严肃的氛围给吓到了。这样的阵仗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她心中如同擂鼓阵阵,不知道里头的情况如何。
她抬腿正想走进去,却见窦漪房和王娡和陈若华先后从殿中走了出来。
“陛下刚刚用了药,现下安歇了,你们也都回去吧。”窦漪房出声说道。
王娡和陈若华的脸上都挂着泪水,闻言便轻轻的屈膝行礼。
“明奴在偏房,你跟皇后去看看吧。”窦漪房抬眼望向她说道,“既然来了,也先别着急回去,在宫里住几天陪陪皇后,她被吓坏了。”
刘嫖轻声答应着,拉着陈若华的手就退到了后殿的偏房中。
里头陈融正在换药,他□□着半个身子,手肘和肩膀上两个箭孔咕噜往外渗血。“母亲,皇后。”他抬眼见来了人就要起身,但立马被刘嫖压了下去。
“先包扎完再说。”刘嫖出声说道。
等太医给陈融换了药嘱咐了几句话离开后,刘嫖才小声的询问他道:“到底怎么回事?”
陈融往外看了看,见这边没人后才出声回答:“陛下今个一早带着人去甘泉山中狩猎,就在深入丛林之时,有人在高处朝陛下发射弩箭。事发突然,因为我离陛下最近,所以替陛下挡了两下。但还有一箭正中陛下的胸膛。”
陈融抿了抿嘴唇,眼中满是懊恼。
“然后呢?”刘嫖继续出声询问,“可曾抓到人?”
陈融摇了摇头,“羽林军只找到了那支弓弩。但丞相已经派人封锁了甘泉宫,此次出行的大臣和列侯都被看管了起来。相信很快就能抓到罪魁祸首的!”说到最后,他甚至有些咬牙切齿起来。
“太医说箭矢上无毒,也不曾射中内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陈若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在一旁轻声说道:“多亏了阿兄替陛下挡箭。我在甘泉宫初听闻此事时都被吓坏了。”
“陛下那边有太医照看,想必无碍。”刘嫖安抚一般的拉着陈若华的袖子顺势拍了拍她的手。接着她又继续看向陈融道:“你身上有伤,不如跟我回府去?”
“不了。”陈融坚定的摇了摇头,“这个时候宫内必须严加看守。我是陛下亲自任命的骑郎将此刻更不能因为这点小伤而退缩。母亲放心,宫里头有给羽林军休息的屋子。”
刘嫖见劝不动他,也只好颔首默许了。
待回到公主府上,已经是傍晚了。见了陈午后,她左右掂量着语气,好歹把事情徐徐说给他听。
“我看过了,伤在胳膊上。太医说每日勤换药,不多时就会好的。”
陈午松了一口气,又立马带着些怒火的说道:“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光天化日之下敢行刺陛下!”
刘嫖也觉得事有蹊跷,甘泉宫附近寻常人不得出入,那名刺客又是如何混进山林中去的呢?而且射箭隐匿的本事还不小,一定是专门养出来的。
“听阿娇说,陛下虽受了伤,但是不曾伤及肺腑。希望陛下早日痊愈。”刘嫖轻声说道。
可是事情的发展却远不像刘嫖祈祷的那般顺遂。
听说不久后那名刺客在山涧之中被捉,但当即吞药自尽,自然无法揪出幕后主使之人。当日跟随刘彻春狩的一应官员和列侯一个个的被廷尉多次审问却也没有迹象表明他们同行刺之事有关,在牢里关了七八日便都放了出来。刘彻行猎遇刺一案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了。
但现在一个更严峻的事情摆在众人的面前。那就是刘彻已经有半个月没有露面了。不仅如此,宣室殿前前后后有羽林军看守,任何人不准靠近。就连皇后和太后也不得进出宣室殿半步。除了窦漪房和太医,无人知晓宣室殿内的刘彻是什么情况。
更叫刘嫖心惊胆战的是,窦漪房把她们一家子都接进宫了。
陈午住在宫门外墙后的偏房内养病,而她则跟着陈若华住在椒房殿中。
“母亲,难倒是陛下有什么不好吗?”陈若华趁着夜色凝重才敢做出一副担忧的样子,她趁着四下无人带着哭腔问她。
刘嫖也不敢打包票,但她自己也不信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汉武帝会这么轻易的死去,所以小声安慰陈若华道:“你不要怕,陛下会无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