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嫖轻轻的递给秀纱一个眼神,叫她将堂内的人都领出去。“才见了人就要哭,这是埋怨我来晚了吗?”
刘姝摇了摇头,坐了回去,只是依然是哭哭啼啼的不曾回话。就这么一会的功夫,擦泪的帕子都换了两三个。
若是往年,刘嫖见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定会不自觉的心疼这个妹妹。可是这几年,明面上刘姝虽没有同周亚夫成婚,可是作为暗地里的丞相夫人,她接受的奉承和追捧却也不少。如今刘嫖再看到她哭泣的模样已然生不出什么怜悯了。
养尊处优、身居高位的人再做出一副苦涩呜咽的样子,只会叫人觉得浮于表面,格外虚假。
“到底出了什么事,能叫你登上我的门。”刘嫖淡淡的开口询问。
刘姝的哭声一顿,轻声啜泣道:“叫姐姐看笑话了。今日突发变故,满长安城我只能来寻姐姐说说话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的刘嫖一头雾水,“青天白日的,能有什么变故?”
“今个早朝,陛下免了周亚夫的丞相之位。”刘姝轻声说着,眼泪如同决堤的湖水又止不住了。
今日早朝发生的事,怪不得她不知道。
刘嫖暗自思量着垂下眼去。
一朝的丞相被免官,这背后肯定有原因,而且原因还不小。
“只是免官,又不是收了爵位,倒也不必这般哭哭啼啼。”她缓缓开口说道:“这满长安城不做官的多了,有几个指望着俸禄过活的?”
长安城里,一个砖头下去能砸到好些个王公贵族。这些人里也不是个个都做官的。其中有不少是靠着祖辈留下的基业过活,而且活的还挺好。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比如她两个舅舅家吧,虽然没做过官,但是靠着赏赐的田产和封户,活的快活的很,连带着家中的小辈出手也阔绰的不行。
再比如她们家,有哪个做官的?她丈夫陈午不也就是个侯爷么,封户不过一千八,不也活的好好的?
除却官身,周亚夫也是继承了自己父亲的爵位的!
再说了,做官、免官、罢官,都是朝堂上稀松平常的事,有什么好哭的!再者要是哭有用的话,那遇上天灾人祸的都不必着急了,哭一哭就行了。
“阿姐不知我们的委屈。”刘姝也收住了眼泪说道:“这些年,我们对皇家忠心耿耿。”
这句话换来刘嫖暗地的一瞥。
可是刘姝这话,确实说的诚心诚意。
当年周亚夫驻扎细柳,管理军营井井有条,军中无人不知周家将军体恤士兵治军严明的名声。后来七国之乱周亚夫奉旨平叛,敌我军队数量悬殊,他却出奇制胜立下不世之功。近几年在朝中任职丞相,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随随便便就被厌弃了呢?
再说她这个公主,虽是皇家血脉可毕竟跟当今的陛下关系疏远,但她也是一心向着天子的。天子说立谁为太子,那她就去捧谁,这不也是做臣子的本分吗?叫她说,定是陛下觉得她们家三心二意了。可是谁也不知道当初太子刘荣会被废啊。
“长姐,我也不是抱怨什么,而是有满腹的诚心不知向谁诉说。”刘姝拿帕子擦了擦眼角,“我丈夫虽然脾气急躁又执拗,但他是真的忠君的。”
“这话你不该跑来跟我说。”刘嫖依旧气定神闲的淡淡开口,“我知道管什么用呢?上头的那位信不信才最要紧。”
再说了,忠心两个字也不是单凭一句话就能保证的。而且有时候忠君和自己的私心并不冲突,不过是借坡下驴罢了。
“刚刚你也说了,周亚夫偏执,这性子惹起祸来也不遑多让。”刘嫖抬抬手,命人上茶,“其实我倒觉得免官了也挺好,在家修身养性,不是什么坏事。”
刘姝抿了抿嘴唇,却也不曾反驳。
“先前他毕竟有功,陛下也不会把他怎么样的。”刘嫖打了两句场面话道:“若是哪天他改了性子,保不准陛下还会重新启用他的。”
“那就借姐姐吉言了。”刘姝这般说着终于没有再哭了。
新剧情开启!
第178章 第 178 章
不出所料,周亚夫被免官的事情很快就在满朝文武之中闹的沸沸扬扬了。
刘嫖也从窦婴那边知道了事情的缘由。
归根究底是周亚夫身居高位多年,太过自大,目中无人,这才招惹了祸端。
当年太子已立,刘彻因为年纪尚小的缘故,暂且在东宫读书。近两年他的年龄渐长,刘启便安排着刘彻一同上朝听政,借此丰腴东宫在朝廷中的影响。
既然是听政,难免会与周亚夫接触。毕竟丞相是百官之首,管理着朝中大大小小的汇报事宜。
刘启也对刘彻说,叫他多听一听百官的言论,要多与周亚夫交谈,熟悉朝堂。
东宫勤学好问,丞相尽心辅佐。若是事情真如刘启这般预料的发展,这未尝不是东宫与丞相府的一桩美谈。
可惜,事不遂人愿。
周亚夫仗着资历重,竟然敢跟刘彻摆架子。在刘彻去丞相处请教问题时,他五次有三次要刘彻在堂内等他。即便见了面,也会拿乔一番,若是刘彻所说的有理便颔首点头,若是刘彻所说有思虑不周之处,便沉着脸摇头辩驳。
他俨然把自己当成刘彻头顶上的老师了。
可是即便是太子太傅,见了太子也是谆谆教导,不会向他那般自诩功高。
“丞相当年以一己之力挫败七国叛军,现在又是百官之首,自然有傲气的本钱。”窦婴脸上不动声色,只是眼角微微挑起,带上两分幸灾乐祸的模样,“他自认忠于祖宗基业,自是看不上两次三番在皇室之内周转的人。”
刘嫖听他这么说就明白了。周亚夫肯定也是看不上窦婴的。一个战功赫赫的人,如何看得上仅有片片之功且‘两面三刀’的人呢?
“不过公主放心,下官还不至于落井下石。”窦婴收敛了脸上的神色沉声说道:“下官也是退隐归来之人。世事难料,若是这位想的通,周丞相未必没有起复的一日。”
其实窦婴曲解了刘嫖的意思。
她打听这件事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缘由。至于周家如何、刘姝如何,还用不着她操心。
但刘嫖也没有跟窦婴细说她的想法,老狐狸还是得由得他自己去猜,说的太明白了反而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事情的来龙去脉既然知晓,刘嫖也明白了那日刘姝来她府上哭诉的目的。
先不论周亚夫的人缘在朝中如何,单看着不敬太子这个罪名,文武百官想必也轻易不敢为他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