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大祭司心疼的跟什么似的。
随着帘子被掀开响起哒哒的脚步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扑了过来,用软软的声音喊:“姨姨”
谢芷俯下身,小团子刚好扑进她的怀里,胖嘟嘟的脸颊轻轻贴在谢芷微微出汗的脸上,亲昵的蹭了蹭。
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不过一两岁的样子,眼睛大而灵动,脸盘圆润,脸颊肖似月逻敕,神态中却依稀能看见谢俞的影子。
藕节似的小胖手软软的圈在谢芷的脖颈上,谢芷用仅剩的一只手将小家伙抱起来轻轻的笑了一下:“了了又长大了一点。”
掂着手感沉甸甸的。
“小没良心的,以前天天喊姐姐了,现在有了姨姨是一点也看不见我了是不是?”禾萝站在一旁伸出手捏了捏小家伙圆嘟嘟的侧脸。
直到听见小家伙嗷嗷的喊了一声姐姐才罢休。
“把她放下吧,她沉的很。”
珠帘被慢慢掀开,一个身形丰腴的影子慢慢出现轮廓,谢芷并不逞强,依言放下小家伙,牵着小家伙的手微微颔首:“大祭司。”
谢芷跟三年前并无什么不同,月逻敕却已经有明显的变化。
她年纪毕竟还是大是许多,哪怕保养得当身上却也添了明显岁月的痕迹,然而美人在各个不同年纪依然是美的,更因岁月而添上成熟的美。
但最明显的大概是她圆润如珍珠一般的肚腹,近夏的天气穿着单薄便更显眼,要坠不坠,禾萝赶忙去搀扶她坐下。
“大祭司快坐下吧,哪里敢让您来接我们。”谢芷摇摇头,近几年她每隔一段时间便来看阿俞倒也比从前更数学熟悉了些。
“了了早上天亮就开始盼着姨姨了,拉都拉不住。”
谢芷来的时候虽然不多,但无论谢泠还是谢芷每个月都有寄信来此,随信附赠的都是时兴的小玩意。
小家伙玩心大,纵然小脑袋瓜不一定记得上一次来的姨姨长的什么样子,对姨姨每个月寄来的好东西却是眼巴巴的盼望着。
谢芷也不禁摇头失笑,从装着药草的背篓里变法术一样变出一个可以走动的竹子编的螃蟹来,小家伙欢呼的拍手。
换平常小孩子看见这样能自己动的多腿生物恐怕要怕的躲起来,了了胆子却很大,一点不怕还主动伸手要去接过。
一直到禾萝领着了了出去玩了谢芷才坐下来,将手搭在月逻敕的腕上。
“还有一个来月就要生了吧,”月份已经很大了,偶尔肚子里的小家伙甚至能翻身动弹一下,谢芷微微点头,“胎像也稳。”
“原本阿姊要亲自过来的,只是最近换季又惹了风寒,陛下说这些日子一直膝盖也疼的厉害,实在不能舟车劳顿。”谢芷一只手从容的收起药箱,拿出纸笔。
虽说月逻敕也是医术一道的高手,但事关己身总还是要旁人把关才更放心。
“她出行兹事体大,难免走动风声,我这里一切都好。”
且不说以谢泠的身份出来一趟有多麻烦,光是她时好时坏的身体便疏忽不得,一路千里之遥,莫说陛下,便是旁人也不放心。
再一个便是当年谢泠的眼睛之故,当初解药确实是给了的,但月逻敕存了私心没有给全,是以谢泠初时仍然看不清。
后来谢俞侥幸活下来,为月逻敕抢先一步找到,谢俞有通敌叛国之罪,哪怕一直在君诏计划之中,她叛国却是事实。
月逻敕用剩余的解药换了谢俞活命,谢家谢俞已经死了,如今活下来的不过是一个叫阿俞的孤女,隐居山涧不问世事。
当然,便是想问也是问不着的。
君诏一生最恨有人威胁她,尤其是拿谢泠的事威胁,月逻敕此事算犯了君诏的忌讳,君诏虽同意却也失了圣心。
“阿俞呢?怎么到现在还没见她?”谢芷丛药箱里拿出几只盒子,其中有给了了的小玩意,有给月逻敕安胎的药材,还有几样给谢俞的礼物。
月逻敕的目光往后望了望,眼中不自觉的就拢上了一丝温柔:“昨天夜里非闹着要去山顶捉照夜清,说要送给你做礼物,结果天刚亮就睡着了,现在还没起来了。 ”
谢芷先是笑了一下,继而听见说谢俞是给她捉礼物便又沉默下来。
依稀记起她年少时确实很喜欢照夜清,有一年盛夏在京郊庄子里避暑,她和阿俞偷偷跑出去在溪边扎起裤腿在深可及膝的草丛里寻找那些发着光的小虫子。
结果小腿被叮了一腿的包叫阿娘发现,阿娘骂她们笨,不知道用药烟熏出来,结果她们一起熏的时候被阿爹发现,谁都没逃过一顿教训。
其实已经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谢芷垂下眼,将眼里的情绪掩住。
“就让她睡吧,不必叫她了。”
虽然明知,叫了也是无用的。
当年谢俞从鸩山山顶一跃而下,谢芷有伤在身,谢泠半瞎,迟来的容商晚夫妇亲自寻找,沿着湍急的山涧找了半个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一直到最后所有人都快绝望了,谢家夫妇仍然守在宁州誓要找到谢俞。
一直到三个月后月逻敕找到了她。
她顺着河流飘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村落,那个村落需从一个湍急的溶洞进去,道路复杂不通人烟,需要极熟悉的当地人才能找到。
找到谢俞的那一天正好是她要出嫁的日子。
她流落到村子里,也许是因为虵心蛊余毒未清也许是因为在湍急的水流中撞上了锋利的岩壁,她的额头撞开了一个大口子,人也变得疯疯癫癫。
据说一开始人们发现她倒在河边的时候想过把她送回去,但她什么也不记得,什么也说不完整,只是念叨着什么姊姊只只的。
看见成年的女人就往上扑过去问是不是她的姊姊,村子里没人愿意收下她,里长也不愿意带她出去一趟。
毕竟外面正值战事。
流离失所的人太多了,王都没了,官府哪里知道还有没有,要是出去正撞上战事被拉出去做了壮丁可怎么好。
于是也就把她扔在村子里不管不管,她虽傻了下雨倒也知道避,村子唯一的桥是一株百年老树,人从桥上走过,桥旁由巨大的气根簇拥出来一个树洞。
她夜里便睡在那个洞里,偶尔半夜会突然惊醒,哭着醒了在村子里喊姊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