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因为池水寒冷,君诏的?声音也好像带着霜染般的?冷气。
没有人为自己病入膏肓的?父皇而感到悲伤,他们所担忧的?只有自己前途未卜的?命运,或许每一个人都在期盼着他能?够早些死去。
在一年前,两年前,甚至多年前就已经开始了这种设想。
为了在父亲死去后摄取最多的?命利益,他们不得不做到表面?的?孝悌恭俭,却又在背后罗织势力。
谢泠只是?略一思索便了悟。
君诏想在齐国境内蓄养私兵是?天方夜谭,如果想在齐国藏下私兵的?是?皇子?皇女呢?
老皇帝终究会死的?,哪怕是?封疆大吏也要?给自己寻一条后路。
到底是?君诏借由诸皇子?女的?名头偷梁换柱豢养私兵,还是?调动其?私兵以夺取皇位为由插手这场战争,除了她自己没有人会知晓。
齐帝一生荒淫无?度子?女多不胜数,如今成年的?子?女不少,宰相更是?有五位,是?谁会与君诏瓜葛如此之深呢?
“阿泠,你说?我死的?时候,身边会有人为我伤心么?”
君诏却打断了她。
她从冰冷的?湖水里抬起头,那张艳昳过?分的?脸颊在明月清冷的?光辉下显露出一种难言的?哀伤来?。
谢泠本是?看不清的?,但在那一瞬她却能?清晰的?看见那一双眼睛,沾染着雾气和霜色几乎要?流出泪水来?。
让人禁不住想去触碰,看看那双眼睛是?否会流泪,看这样冷漠的?人她的?泪水是?否是?滚烫?
她最近总是?想起这个话题,仿佛预知生死将?至。
“陛下春秋鼎盛,何必说?这些呢?”谢泠平静的?回答。
君诏安静的?看着她,仿佛疲惫至极便将?额头靠近谢泠的?膝盖,轻轻的?,轻轻的?叹了口气。
她含糊的?轻声说?了一句什么,谢泠指尖一顿。
或许听清了,或许没有。
就算在齐国豢养私兵,选择的?位置也大有门道,哪里不好呢?偏偏选在鸩山脚下锦州平原,这本不是?一个藏匿兵马的?好地?方,可距离宁州最近。
君诏是?因为谢泠在这里所以不顾一切的?到来?,还是?因为一开始她就想到要?把宁州作?为向齐推进的?据点,是?必然到来?。
谢泠乃至于裴染疏或许都只是?她的?掩人耳目。
“锦州境内有兵马里应外合之事应该瞒不了多久,陛下在齐国内的?内应恐怖保不了多久了。”
“不会。”君诏闭上眼,眼角眉梢都是?淡淡的?水汽,“以姚贻序之狡诈,定然早已想好了退路。”
“花衣宰相姚贻序?”谢泠略微思索。
姚贻序和谢泠都以年纪轻轻迅速位居高位闻名于天下,世人对?其?褒贬不一。
谢泠被诟病的?是?凭借家世居高位,或与君诏不清不楚始终无?名无?分,而对?姚贻序的?传言则更为荒唐。
姚贻序虽为男子?却是?一个地?坤,本是?牧马小吏一朝被齐帝带入宫中而后前途无?量,青云直上,因被齐帝赐花羽翼衣被称为花衣宰相。
有传言他是?齐帝的?男宠,因容貌绝艳而获宠于君王,侍奉帝王身侧加封宰相。
然而传言始终只是?传言,这等密辛哪怕谢泠都所知并不清楚。
“传言是?真的?。”君诏眼睫颤动,轻轻叹了口气,“我在齐国为质的?时候时常被王侯公子?欺辱,我从前从来?不和你说?,那些畜生甚至给我下过?药……”
她的?声音轻而又轻,谢泠指尖轻微的?一顿,紧缩了一下。
“我凭借内力高强从狼窝里跑出来?,后来?救下了同样被扔在那里的?姚贻序。”
她已经脱离那段噩梦般的?日子?太久,然而回头想时依然觉得那时如在炼狱。
虽然谢泠勉力周旋,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她在齐国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自己尚难保全,去救姚贻序不过?因为同病相怜刹那的?怜悯。
但姚贻序同她说?了一个密辛,求她帮忙带他去见齐帝一面?。
盖因姚贻序身上有帝王血脉,当年齐帝巡游之时发觉姚贻序之母有倾城之貌便欺辱臣妻后扬长而去。
姚贻序的?父亲深感耻辱,却因妻子?怀上帝王骨血不敢造次,无?奈抚养姚贻序长大,却也对?妻子?百般折磨,后来?见齐帝压根不记得姚贻序便也对?他随意?打骂。
姚贻序十三岁时其?母不堪受辱投井而死,姚贻序愤而离家求个公道,不料备受欺凌甚至因容貌之故被圈禁成了王侯公子?们的?娈宠。
他苦熬多年,后由君诏斡旋打点将?他塞进宫中让他与齐帝一见。
齐帝其?人荒淫无?道,要?说?对?自己的?儿女有什么舐犊之情?也不会是?对?一个遗落在外的?私生子?。
君诏只是?觉得姚贻序其?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是?个狠绝可用之人才为他牵线搭桥。
姚贻序确实见到了齐帝,在床榻之间。
哪怕事后齐帝知道那是?他的?亲子?也未有放过?。
如此荒唐之事哪怕谢泠也前所未闻。
“我走时曾问姚贻序是?否愿意?同我回楚国,我终有一日会踏平后梁,在藏污纳垢的?淮水之上重新建立新的?秩序。”
“他没有同我走。”
“但在那之后有我暗中相助他很快位极人臣,虐杀了他的?养父,而今终于轮到了他的?生父。”
无?论任何人处在姚贻序的?位置恐怕都无?法做到无?憎无?怨,他这一生最深的?怨怼是?对?这个腐朽的?王朝,他要?将?它?烧的?一干二净,哪怕自己也随之粉身碎骨。
草蛇灰线伏脉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