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尊容确实不敢恭维,漆身?吞碳,百拙千丑,简直惨不忍睹。

“好看吗?嗯?”

“大?祭司国色天香冰肌玉骨,当然是?极美的。”这番谄媚的话说的万分真诚,然而痛苦的神色已恨不得自?戳双目。

月逻敕看着美人眼中自?己那副人神共愤的尊容,倏忽冷下脸来:“9既然如此,为何不敢看我呢?”

美人颤颤巍巍的看向?她,硬生生看出一副英勇赴死的决然来,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呢?任何人见到都要噩梦加身?。

月逻敕冷笑?了一下:“既然不愿意待在千机楼,就?扔到万毒窟做拾尸人吧。”

万毒窟中捡拾虫尸的行?当只?会比对着这张脸痛苦千百倍,虫尸带着剧毒,被半死的毒虫叮咬,日日夜夜生不如死,在宁州只?有犯下滔天大?错之人才会被扔进毒窟,那美人脸色一瞬惨白如死,失魂落魄的扯住月逻敕的裙摆。

“不,不,大?祭司……”

月逻敕漠然的看着那美人失声尖叫而后被硬生生拖行?下去,她挣扎的太过?厉害,如瓷般的地?面都留下了斑斑血迹。

朝夕相处宠爱一时的美人的痛苦哀求也不曾让她有任何心软的痕迹,她的喜怒无常可见一斑,伺候她的侍从更加战战兢兢,月逻敕的脸色愈发沉了下来,阴沉的脸色衬上那张本就?黑疮遍布的脸,多看一眼都怕呕吐当场。

整个千机楼愈发死寂,无人敢触大?祭司霉头。

直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漫漫春光挤了进来,少女不过?十七八的年纪,着浅绿色的衣,端着瓷白的药盘,瓷盘上是?一团草浆混合成的泥状物什,身?后的阳光跟随着她的脚步静悄悄的移动。

月逻敕冷冷的看着她,看着她在她面前毫无芥蒂的坐下来,然后开始摆弄托盘药剂。

不久后带着清凉温度的药膏被抹在了她的脸上,那药膏带着淡淡草药的清香,涂抹在她脸上几欲溃烂的浓疮上,带来丝丝缕缕的清凉。

“今日可还疼么?”

“有麻痒之状吗?”

少女低着头,拿出随身?携带的册子,提笔记录今日毒素扩散之状,她出身?高贵,字写的端正秀丽,姿态从容而端正,不同于宁州美人的热烈奔放,自?有一股江南水乡的气韵,低头时一缕长发被别在尖尖的下颌处,像是?初夏刚刚探出水面的嫩绿菡萏花苞。

不是?最美的,然而却难得的能够抚平她心中焦躁的褶皱。

谢俞放下笔,自?然而然的开口道:“麻烦大?祭司将衣裳解下。”

容商晚这毒下的委实歹毒,不光脸颊,便是?后背腰身?都尽数生疮,在初夏的天气里哪怕熏了再重的熏香都散发出一股子恶臭来。

她与容商晚相交多年,从没有哪一刻如此想将她碎尸万段。

但那老毒物中了她的僵蛊冢,此刻去寻雪山温泉解毒,不然怕有性命之忧,只?留下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徒弟,一想到这里月逻敕心里的火重新撩动起来。

冷冷对她道:“还要我动手?你?过?来解。”

少女露出困惑的神色,隐隐有些茫然:“难道是?手疼吗?老师说这毒只?流于肌肤表面,不会侵入骨骼。”

说罢拉起袖子露出一截凝白晧腕,轻轻为她把脉,把了半天没有把出来,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医术,忍不住有些疑惑的问:“真的很疼吗?”

那双清澈而明亮的眼睛像林中懵懂的鹿,看的再冷然坚硬的心脏都忍不住为之一颤。

但那时的月逻敕全?无怜香惜玉之心,冷笑?着骂她:“原以为容商晚教出了什么高徒,原来也不过?是?医术不精之辈。”

她的脾气倒是?很好,被骂也不生气,只?是?腼腆的笑?一笑?,便净了手为她除去衣物,毒疮粘连肌肤表里,溃烂之处沾上少女白净指尖,她丝毫不见嫌恶,用手帕为她擦拭干净,而后涂抹清凉膏药。

对待成熟而曼妙的身?躯全?无绮念,对待溃烂恶臭的患处也全?无恶念。

干净的恰到好处。

这些中原的伪君子总是?如此装的一副君子模样,

月逻敕半边衣裳倾颓,冷冷卡住谢俞下颌,逼迫她直视自?己坑洼溃烂的面颊,虽呵气如兰但仍带着上位者愚弄的恶意:“不恶心吗?”

谢俞坦坦荡荡的看向?她:“阿姊说为人医者,对待患病之人当一视同仁,好看与否无甚区别。”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在没有遇见月逻敕之前,谢俞曾经被谢泠教的很好。

谢俞天生资质并不大?好,但很勤奋,月逻敕说她疼,母亲不在身?边,她便彻夜研读医书,以期能够找到解决的方法。

朦胧的窗纱映出清隽的影子,她困的下巴一点一点,最终险些倒在桌子上的那一刻月逻敕伸手抱住了她,困的迷迷糊糊的少女嗅到熟悉的草木药香,眷念的抱住女人柔软的腰肢,迷迷糊糊的喊阿姊,姐姐……

像她每一次对阿姊撒娇,也像她每一次学不好同吱吱躲懒依偎在一起。

美好的梦境倏忽即逝,当她睁开眼的时候是?四?散的衣裙,她偎在月逻敕的胸口,赤裸的肌肤无限的靠近,朦胧的烛火映亮月逻敕周身?黑斑,像一场不断延展的噩梦。

她恐惧的战栗,出身?名门的少女前所未有的惊慌,外面夏夜的大?雨如同瀑布,她连连后退,慌乱的想要打开千机楼的大?门,然而无论她怎样用力都打不开。

只?有锁链被扯动发出徒劳的声响,混杂在雷雨中像谁无声的嘶吼。

月逻敕身?上只?披了一层薄弱的轻纱,几近赤裸的一步步走?近她,眼底是?深如寒潭的冷意,她似乎是?隐有失望,然而更多的情绪是?掩藏在风雨雷动下的暴怒。

“不是?说不怕的吗?”

年长的人为自?己刹那的动摇感?到可笑?,中原来的伪君子骗走?了她的姐姐,留下了白藏无父无母的长大?,留下她下山成为了和王族争权夺利的大?祭司。

她在刹那间觉得想掐死这个少女,最终她放过?了她,她把谢俞关在千机楼里,生出恶劣而荒诞的玩弄之心,如同一只?猫残忍的逗弄一只?老鼠。

看她无处可去,看她左突右撞,而后稳如泰山的告诉她:“我的伤还没治好,你?怎么能离开呢?等?我的伤好了我便放你?离开。”

战战兢兢如惊弓之鸟的少女问她:“真的吗?”

她露出和煦的微笑?,摩挲着掌中毒蛇,带着说不出的残忍:“当然。”

整个宁州都在月逻敕的掌控之下,强龙难压地?头蛇,更何况容商晚自?诩与月逻敕相识多年,根本毫无防备之心。

月逻敕一开始逗弄谢俞只?是?言语上戏弄,千机楼之后愈发变本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