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充满了无辜和嬉笑,像是还有些伤心难过的模样,然而眼睛里毫无笑意只有一片冰冷。
“愣着干什么?等?陛下内力平复把你?们都剁了吗?!”谢俞声音骤然冰冷下来,方才的无辜天真仿佛只是错觉。
她前后变脸速度之快让人叹为观止,杀手们似乎都愣了一下,然而都是亡命之徒立刻便回?过神来,持刀便冲了上去,一片寒光剑影之中,能听见后面?淡漠的声音。
“留活口?,别都杀了。”
在杀手动手之前谢俞还非常君子的拉了崔妧一把,似乎怕血溅在身上。
又似乎是警告她别想着在她面?前杀人。
君诏的毒血已经逼出近七成,刚才一番啰嗦便是为了她排出毒血,此刻她的战力已经恢复了五成,总算不是全无还手之力。
谢泠在她身后且战且退,目光仍透过剑影寒光注视着谢俞,身处血雨腥风当中也?不能丝毫阻碍于她。
她忽而冷声道:“阿俞,与虎谋皮没有好下场的,崔恪到?底死在谁手里,你?身边的长公主知道吗?”
第56章 第 56 章
谢泠安插了探子, 但崔恪死在了谢泠动手之前。
世人皆知是裴染疏拖延路程导致崔恪伤重?不治,死在蠹龙山下,但那一夜细雨绵绵,幽冷的黑暗中有人动了手脚。
齐国医师查看以后在他伤口处嗅到一股清茶一般淡而绵长的幽香, 在崔恪下葬之后多日终于灵光乍现发现那是某种加速溃烂的草药, 因为用?的少所?以只有稍许一缕。
由此崔妧认定崔恪的死不光裴染疏该付出?代?价, 谢泠也罪无可恕。
探子是谢泠的棋子不错,但谢泠的棋子便是谢家的棋子,谢泠当时已存假死脱身之志, 谢俞便是接过谢家的下一任家主。
谢泠知道的谢俞未必就不知道。
崔妧猝然回过头去冷冷直视谢俞,她们之间薄弱的合作关?系悬于一发之间, 任谁一个动作不慎就会吱呀一声断裂。
谢俞迎着她的目光不闪不避:“阿姊都到这个时候了何必还挑拨离间呢?比起你因爱生恨, 要让陛下与?崔妧决裂,我有什么必要的理?由非将崔恪置之死地不可呢?”
她回过头来, 眉头蹙成一线深壑, 冷声道:“你就这样蠢?她轻轻一挑拨就信?不要忘了,你我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谢泠脸色一冷,有时候对手太了解自己真不是一件好事。
崔妧此来并不是没有准备,此刻围攻她们的都是江湖中的好手,虽算不得?一流高手,拿出?去也是一个千金的酬劳。
群蚁咬死象,这样跟他们纠缠并不是好办法, 也幸好这里洞窟窄小,这些杀手只能从?前方正?面?攻击, 不必从?四面?八方迎敌。
“往左”谢泠记忆卓绝, 须臾之间瞥过一眼的地图也能迅速在脑海里浮现出?。
只是她头脑虽然灵活然而身体却着实差的太多,没走两步眼前就是一黑, 不知是体力耗尽还是那蟾/蜍的毒素侵入了眼里,眼前霎时间一片漆黑。咸竹复
身后还有追兵,她额头嗑在冰冷湿滑的岩壁之上,只能咬牙撑起身子,正?要摸黑往前的那一刻身边有人骤然拉了她一把。
“眼睛看不见?逞什么能?”君诏的身上带着一股子杀戮过后的血气,不知是她自己还是来自于旁人,声音难得?的冷。
手却轻轻一拽将谢泠拉上了脊背:“抓好!”
这一弯腰的功夫追进来的杀手已经?近在咫尺,或许因为黑暗耳边的声音被无数倍的放大,感官也前所?未有的清晰。
谢泠几乎刹那间感受到剑风拂动的锋芒将要抵达她的后背,激的人背后生出?细小的颤栗之感。
君诏身形急转,一手持剑在岩壁上一撑,以剑做刀横劈而下,只听见?咔嚓一声,对面?那刀登时断成了两半。
君诏虽无月逻敕那般骄奢淫逸的做派,但出?身帝王之家自幼习武,身上带的东西就算简便也要低调的奢华,这一点完全可以从?她随身携带的剑上看出?来。
劈断了对手长刀剑仍去势不减,以横劈山岳的气势直冲而去。
“阿泠闭眼”
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候她竟还能分出?心说出?这样的话,叫对手听见?都要气煞了。
谢泠这次倒没有同?她再争,金蟾的毒已经?侵入眼中,她眼前阵阵发黑,倒不是怕看见?血肉横飞的模样,而是她在君诏背上,这样去势锋芒毕露的一刀难免要诸多血腥。
谢泠闭上眼的那一刻对面?的人已经?被横劈而开,没有惊恐的尖叫声,一切都是迅速而不可思议的,只有身后追来的杀手惊骇的望过来。
这样一个年纪轻轻尊贵至及的女子,如?何会有这样的残酷心性和过人臂力?在这样一手重?伤的情况下还能将人横切而断。
君诏的目光冷如?嗜血的豺狼,略一扫过众人,下一瞬便已收刀回身,窜向洞穴深处。
“追上去,愣着干什么?!”
谢泠将额头埋在君诏后颈,眼中的毒素已经?飞快的扩散而去,疼痛和灼烧让她不自觉的流出?泪水,一滴一滴沿着削瘦的脸颊滑落,落在君诏纤细修长的脖颈。
脖颈处是信香散发之地,平时便极端敏/感,她的泪水落在她的腺体上,一开始是滚烫的而后迅速变得?冰冷,一滴又一滴宛如?沸水浇在她心脏。
将那颗平素坚冰包裹的心脏一点一点融化,露出?内里同?常人一般无二的柔软血肉来。
被她的眼泪一烫便禁不住哆嗦颤抖起来,涌现出?酸涩又疼痛的情绪,一直从?心脏滚到咽喉,再漫上眼眶,在这样危在旦夕的逃亡之路上疼的叫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泠这个人看着温和淡然实则骨子里的傲气不逊于任何人,便是当真打?断了骨头也不屑于流泪乞绕。
君诏已经?太久没有见?到过她落泪了,上一次似乎还是裴染疏之死。
“阿泠,别哭了,不要怕,”她的声音在这样的刀光剑影中显得?格外不真实,脱去了君王长满虱子的腐朽长袍,内里其实也不过一个二十?许的女子,她的声音几乎是沙哑温柔的,“我会带你走出?去。”
如?果时间允许,如?果她的手不是一只重?伤另一只勉强应付追杀,她还想摸一摸谢泠湿漉的眼睛,就像安慰无数个曾经?日夜黯然神伤的谢泠。
谢泠愣了一愣。
落泪并不是她的本意,毒素侵入眼球生理?性的眼泪无法抑制,在听见?她这迟来太久的安慰时禁不住微微仰了仰头。
这样眨眼间的温情自然没有持续太久,君诏将全部心神都留在对抗追杀上,谢泠没了眼睛在脑海中飞快的构造出?俣王窟所?标注出?来的所?有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