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鲛人?”谢芷微微讶异。

她从?小装作痴痴傻傻,对于她从?来?都是想学什么就学什么,比起那些循规蹈矩的诗书礼易她更?爱民间志异,原以为?书上?说鲛人不过是神话传说,不想世间竟当真有。

谢泠走在前面,拧眉缓缓摇了摇头?:“不是.......”

谢芷靠近细看,却发现那人鱼尾部?竟是与地面相连,全无一丝衔接痕迹,不知是地上?何时天然生?出了突出的石柱,于是将石柱雕刻成一条条鱼尾,而鱼尾之上?竟赫然是半截真人人身。

经过千百年依然能够看出鲛人神色肃穆宁静,唇边笑容宛然如生?。

“这是石雕?”谢芷有些不可思议,或许是她孤陋寡闻,这世上?竟当真有这样巧夺天工的雕像么?

“阿姊,你们?看,那是不是就是明?月瓶?”谢俞却打断了她们?的话,手持兽皮图卷轻轻一指。

谢泠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柔和的白光照耀下最中央的巨大树根竟裸露出来?的部?分?竟有着?石质的冰冷坚硬。

那是连接巨大洞窟上?下的石柱,宛如盘古开天辟地之初的创世之柱,将天与地勾连一处。

缠绕其上?的所谓树根竟然只是攀附的而生?植物,那植物根系将整个石柱蜿蜒纠缠,宛如附骨之疽。

在那石柱正中央赫然停着?一具白石所雕的棺椁,棺椁所用?就是此地洞窟天生?地长的石料,自然不会有其他悬棺腐朽溃败的景象,直至此刻依然能看见?棺椁上?古朴的兽首。

时隔千万年时光,依然威严的窥视着?来?人。

明?月瓶并不指一个瓶子,而是王墓当中天生?的石柱。

王窟有三个吉穴,据说整个宁州只得此一块可葬帝王的风水宝地,之所以能够孕育诸多毒物虫蛊皆是因?为?其中生?机蓬勃。

而三大王窟所在的吉地是生?机最为?浓郁之地,地生?石,石生?柱,穹顶滴落钟乳,是为?山之髓,地上?石柱历经千年被钟乳滴落出一个凹陷,则被称为?明?月瓶。

一甲子一滴的山髓只有落进明?月瓶中与地脉相融方能算作凝练完成,再从?明?月瓶中以白玉为?勺将之舀出,方才能够带出王窟。

只有明?月瓶中的山髓才能够将虵心蛊这种极阴寒的毒蛊养育而成。

“阿姊,我?去取”谢芷上?前一步,被谢泠伸手拦住。

那附生?石柱的植物根系已遍布四周,饱满深褐的根系徐徐探入水中,谢泠手持火把一步一步走上?高台。

这里早已不复昔日的威严肃穆,千年过去,曾经垒砌整齐的石阶块块零落,一脚踩下去稍稍歪斜,身侧的火焰轻轻摇曳,发出噼啪一声。

谢泠伸出手去,眼神微微一动,即将触及石棺的那一刻又缓缓回过头?。

幽邃的黑暗无边无际,划破的伤口似乎有些发炎,头?顶和脚下的水流应该带有某种毒性,流血的伤口但凡沾上?流水便开始瘙痒,若是伸手一探就能带下粘粘的皮肉。

君诏竭力压抑着?自己的喘息,嘴里咬着?衣角,将药瓶里的药粉毫不顾忌的倾倒在右肩伤口上?。

剧烈的刺痛抵消了麻痒的怪异,君诏微微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正好对上?两只猩红的眼眸。

那是一只肥大到肉到垂落的诡异蝙蝠,正用?诡异的眼睛盯着?这墓地中的不速之客。

君诏完好的一只手猝然抛出手中已经用?完的药瓶,那只蝙蝠振翅刚想震翅而逃到便被打落在地,只发出一声短促的怪叫。

更?深处的黑暗中已经有更?多的东西扇动翅翼的声音。

君诏拿起剑,森冷的眼眸往后看了一眼,不知是看向未知的何人,下一刻背影已经消失在黑暗中。

多亏了月逻敕一开始就对谢俞不放心,在她身上?下了蛊千丝,千丝万缕,一线相知,才让她不至于丢了方位。

只是,阿泠她们?去的地方,似乎有误。

至少,这一路腥风血雨绝不是孛王窟的方位。

君诏一路拼杀,终于踩着?及膝的水流抵达那偌大的洞窟。

腥黑的水流闻之让人欲呕,似乎又掺杂着?丝丝缕缕诡异的腥气,君诏一剑斩开面前挡路的石门,门后依然是积淤的水流,这偌大的洞窟仿若一片被淹没的汪洋。

微弱的光亮从?穹顶落下,照亮了在水中沉浮的尸体,那些属于谢家的,月氐人的尸体,有的仰面朝上?,露出早已泡发腐烂的脸庞,有的脸朝下露出被什么啃噬的血肉模糊的后脑。

她忍着?不适急步向前,不顾脏污一个个翻开那些尸体,仔细确认那些面目。

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脸孔在此刻都变得诡异而惨白,她扔下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整个天地寂静的可怕,只有她不断涉水的蹚水声湿淋淋的响起来?。

“阿泠阿泠”

翻过来?的人越多她的心越冷,几乎要?完全沉下去那一刻骤然听见?细微的水声,她豁然转过头?,在那庞大洞窟的其中一个洞窟之中看见?一张苍白的脸。

那是一张熟悉的脸,水中的人微微闭着?眼,散落的长发像飘摇的漆黑水草将她缠绕其中,清淡文秀的眉眼孱弱无力,她的半张脸隐隐沉在水中,似乎下一刻就会被汹涌的水流彻底吞没。

“阿泠”

君诏心一沉,涉水快步靠近,只是一瞬就将人从?水中抱了起来?,揽进怀里。

谢泠的身体极冷,大概是在水中泡的太久已经失了温度,抱在怀里宛如一块冰冷的石块,只剩下微弱的呼吸让支撑着?君诏最后一丝念想。

“阿泠......”君诏唤了一声,无人应答,她扔下剑用?手揉搓着?谢泠单薄的手臂,提起一点微薄内力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蹚水一步步往高处走去。

“咳......咳咳......”拍打在谢泠背后的手似乎终于起了一丝作用?,怀里的人呼吸开始重了一些,丝丝污水从?她口鼻当中呛出,掺杂着?缕缕血迹。

也许是因?为?疼痛,谢泠的手指深深陷入君诏的肩膀,而后终于睁开眼,那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浸润了水泽显得湿漉漉的,仿佛不可置信一般轻轻唤了一声:“阿诏.....”

“我?在。”君诏声音微哑,“你身上?有伤,不要?乱动有没有哪里”

她的话没有说完,攀在她脖颈上?冰冷的双手突然收紧,脚下似乎踩到了石头?,君诏免不得一个踉跄,险险稳住身形。

谢泠无声环住了她的脖颈。

在水中一番活动,君诏肩上?的伤口再次裂开,肩颈处的衣裳被水浸湿滑落,露出半寸长的新鲜伤口,谢泠靠近的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是谢泠恨她至极要?在她伤上?加伤,却不知为?何站直了没有躲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