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想一出去就杀人泄愤的妖将铁青了脸色 说不出半句话来。

他已是穷途末路 长老在虚空拖住林家太上 也被其拖住 不可能救他们 相反 他们甚至乐于袖手旁观 等他们一死 就能毫无顾忌遁逃。

晴朗的日光照到了蛟渊边沿 有些暖意 也有些冰凉。

碧空的白鸟远远掠过 如风如电 刹那便去了千里之外的地方。

密密麻麻的林家子弟或站于渊边 或浮立半空 将这数千妖族团团围住。妖族却不敢御空遁走 他们身后蛟渊绵延数千里 莫说御剑飞天 连撕裂空间都会直坠下去 这便是地脉封锁。

妖将面目微微扭曲 怨极深处 竟哈哈大笑起来:“好!你林家有种!那就让这两人给我陪葬”

他抬手 就要引斧割断林采繁头颅 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被酝酿已久的林青竹撞上了他的力量那么大 那么直白 像把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了、全身的灵气都消耗了、全部的希望都压上了 竟然把他撞得一趔趄 争取到了片刻转机。

林青竹一直在观察局势 知道林清笃差的只是一个时机 所以他鼓足勇气冲了出来 即便

内心恐惧,还是头铁撞向了妖将手臂。

妖将将他一脚踹开,然而就是这短短一瞬,成了林清笃的突破口。他刹那出现眼前,一箫横绕他脖颈,反手将其扭转,妖将脖骨尽碎,发出惨烈的嚎叫,整个人也被倒转翻飞,最后被林清笃拂袖击落下了悬崖。

周围妖族大骇,一拥而上,林清笃抓住了林采繁,却掠过了林青竹。

林青竹呆呆的看着他。

他被刚才那一脚击退在了崖边,尽管已经用力攀扯住了藤蔓,但因为双手被缚,根本抓不住。

用尽力气坚持了几息,还是悄悄翻落了下去。

*

林清笃轻轻踏空而起,俯视他,脚下是无数想抓住他的妖族。

林青竹对上他的眼睛,那么冷,那么清。

轻轻地看着他落下去。

他能抓住他的,但他没有。

林青竹心里空落落的茫然,阳光照在他身上,他好像坠进了棉花堆里,又暖又轻,失去了所有的悲伤和害怕,像一只白色的飞鸟扑腾翅膀,终于飞起来了。

然而阳光却渐渐在悬崖那边,他坠落下去,明明看见的是林清笃清淡的身影,却仿佛看到了林如晦。

他在崖边负手而立,身后是冲天的火光,还有绚烂的夕阳,静静垂眼看着他。

道袍翻飞,就像那日在吟溪院他们一起看日落一样,凛冽冰凉。他戴着扳指的手上停了一只飞鸟,他那么温柔地抚摸它,模糊不清。

好像他跑过去,还会被抱起来,亲亲他的眼睛,带他去吃饭。

在暴风雪的时候,可以窝在一起,吃一只烤红薯。

那只烤红薯甜甜的,流出金色的糖心,一人一口。

但现在,他的剪影渐渐变成了另一种他不认识的模样,越来越远,越来越淡,越来越模糊。

他的眼中毫无波澜,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好像在说:你自由了。

他不要他了。

林青竹很快被地脉封锁,直直的坠下万丈深渊。

他的眼睛一直呆呆的看着周围的风和雾,额发都被风吹起了,却始终静谧而没有声音,连呼喊都没有一声。

他们的确没有必要再救他了。

就像他在这个世界,始终是孤孤单单,

独行独往。

没有任何人。

……

……

溯辛二年一月三十一日 妖族的进犯在苍山境被遏制。

进犯者全军覆没 林家损失极小 还救回了被掳走的嫡系族裔。

林采繁被家族炼药师救治 保住了性命 随后被林清笃收入袖中 与太上长老一起 架着蛟车撕裂空间 仅用三日 便返回了林家。

林家这一月来丝竹悦耳 始终不停。如今盛宴刚散 送走客人 大殿却依旧站满了长老与族裔。

林采繁被架回了大殿 捆绑跪地 被两人按在了地上。

连日奔袭 她抬头便看见了满座长老与双腿交叠的林如晦。殿内晦暗 他们拱卫着他 如同拱卫着神灵或是先祖 而林如晦看着她 眼底没有任何情绪 也没有丝毫怜悯。

仿佛他们不是亲族 也没有任何关系。

阴阳轮回盘自他身后展开 一阴一阳 如游鱼游动 却教人从骨子里发寒。林采繁仰视着他 根本不能动弹一下。

教其生 教其死 阴阳轮回 执掌杀伐。

身为林氏族人

他做了一年的君子 骨子里却还是那样冷酷而薄幸 无论是对族人 还是对情人。

没有丝毫的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