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者像拿着烫手山芋,连忙拒绝。
喝杯奶茶正常,这么贵的包她怎么能收?而且这不是他要送给妈妈的吗?
喻圆抿着嘴巴,他想说点客套又轻巧的话,却因为心情沉重和笨嘴拙舌实在说不出。
把包又扔进她怀里扭头飞快跑了。
志愿者只能看着红色的小跑车在马路上划出一道漂亮的流星。
喻圆沉默着坐在车上,司机小刘看他心情比出门的时候更差,默默无言,只专心把车开得更平稳一些。
“她叫吴芳,她老公跟喻强一块下井的,是工友,忘了叫什么了。她跟我一起在工地食堂做饭。我俩怀孕时间差不多,她中午时分就镇痛,嚷嚷着要去医院,谁知道难产,凌晨还没生下来,护士忙得焦头烂额,连我都没怎么顾上,”
说到这里,王芳面露些许不满,“后来天上劈下来好大一声雷,我听见隔壁床上有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吓得我一激灵,低头发现自己也生了。”
“护士图省事,把两个孩子带去一起洗,结果吴芳在那边哭,说流了好多血,我一看,她这是要大出血,护士赶紧跑过来给她打针喂药,按压她的肚子,我当时怕得要死,外面那么大的雨,路都堵死了,她肯定去不了医院,万一死我旁边就晦气死了,还好没过多久血就止住了,母子平安。”
“后面的事我记不太清了,生孩子太累,我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天快亮的时候,雨停了,护士把孩子抱给我看,说这是我的。吴芳……我跟她不熟,我俩不在一个厨房,我就知道她叫吴芳。”
王芳的话一遍遍在喻圆耳边回荡,如同贯耳魔音。
十八年,在同一个矿井工作的两对夫妻,孩子抱错了。
中国这么大,天南海北,一点儿线索也没有,只记得他亲生母亲叫吴芳,该怎么找?找到了呢,他们离没离婚?没离婚有没有生新的小孩?没有生新的小孩,会不会接受他?那个被抱错的孩子要怎么办呢?
把他赶出去吗?王芳和喻强肯定不会要他,那吴芳呢,吴芳舍得吗?
喻圆抱着头,缩在座位上。
他不知道这样的反转对他是好还是坏。
喻圆对找到亲生父母,远没有之前那样期待了。
他承认,他的心中还是隐隐有一簇火苗,但太累了,只要一想那些问题,他就觉得太累了,他恨不得自己就是王芳和喻强的孩子,他俩不要他,他就铁了心跟景流玉好好过日子。
对现在的他来说,寻亲更像一口黑洞洞的隘口,他被推着往前走,不知道走到尽头是悬崖还是桃花源。
如果找不到,他永远被卡在隘口中央,一辈子不上不下,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没见过亲生父母,到最后也抱有遗憾。
如果能找到,就要面对复杂的家庭关系,吴芳爱他还是不爱,要他还是要王芳的孩子。
喻圆唯恐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他恍惚地回到家中,景流玉破天荒的也在,没有在公司。
喻圆看见他,像找到了主心骨,踢开鞋子扑进他怀中,将脸埋在他胸口。
其实也没关系的是不是,不管能不能找到吴芳,吴芳爱不爱他,景流玉还是他的依靠,他还有景流玉。
切,其实这样更好。
都是在工地打工的,家里肯定也穷,这种穷日子还是给王芳的儿子过吧,他命金贵,他可要跟着景流玉过好日子,景流玉什么都能给他买!
喻圆在外面做什么景流玉都知道,他从来不管是因为不想管,懒得管,喻圆不和他说,他觉得无关痛痒的也不会主动提起来。
寻亲失败了,父母不是亲生的,寻找亲生父母如同在茫茫大海捞针,多半这辈子也找不到了。怪不得这些天都不怎么高兴呢。
这也很好,好得简直可怜,这辈子只能在他身边,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景流玉感觉到自己胸口处的位置一片冰凉,大概是喻圆勒得他太紧,他有些呼吸不畅,深吸一口气,摸摸他柔软的头发,问:“怎么了圆圆?心情不好吗?”
喻圆摇摇头,他不想告诉任何人自己其实从小没有爸妈,好不容易找到了,结果他还是被抱错的,但是这种郁闷痛苦的心情又迫切想找到一个人来倾诉,景流玉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可话到嘴边,他又莫名的苦恼。
他不知道苦恼来源于什么,景流玉对他这么好,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最能信得过的人,没什么是不能说的,可他的自尊心又在此刻隐隐作痛。
不说难受,说了没自尊,喻圆咬着下唇,脸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蹭了一会儿,支吾半天,说:“我今天刚知道我爸妈不是我亲生父母。”他隐去了从小被抛弃给奶奶的经历,半遮半掩把自己的伤心事告诉了景流玉一个人。
他说完,抬起头下意识看景流玉的表情,想看看他的脸上有没有嫌弃。
并没有,景流玉微微皱了下眉,眼底落满了心疼,温柔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圆圆,那需不需要我帮你找亲生父母,只要你说,我都会帮忙的。”
说说而已,他怎么真的可能帮忙。
喻圆下意识摇头,想逃避寻找亲人这件事。
景流玉绽开笑容,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圆圆,原来最近心情不好是因为这件事,想出去玩吗?或者看上了什么新款,我都买给你好不好?只要你高兴就好。”
喻圆和景流玉出门最常逛的地方就是SKP和国贸,他早就逛腻了,什么新款旧款的,他柜子里有一大堆,也提不起兴趣,现在心情不好,更不想去。
景流玉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揽住他的腰,托着他屁股,像抱个小孩一样把他抱进怀里,柔声细语地问:“那想要什么?”
喻圆因为这个姿势,不得已把搂着他腰的姿势变成搂着他的脖子,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
他想了想,一时想不起来,既怕扫他的兴,还怕少了个占便宜的机会:“那你给我组一台电脑吧,我想打游戏,要最贵的。”
现在的时髦潮流又改了,男同学都不爱玩手机游戏了,改玩电脑游戏,说画质好,音效好,大制作,还是3D的,特牛逼,没能玩上的就是落伍。
喻圆不想做土狗,他想紧跟潮流。
他查了,不考虑性价比,配一套好的电脑要好几万呢。
喻圆吸了吸鼻子,薄而透明的眼周皮肤泛着嫩红,景流玉用手背擦掉他的眼泪,亲亲他的嘴角,说:“好,在楼上给你弄个电竞房。”
他手里攒了几颗蓝莓,喂给喻圆:“掉眼泪对眼睛不好,多吃点蓝莓。”
“嗯。”喻圆乖乖答应他,景流玉往他嘴里递,他就张嘴接,用上下门牙咬住,舌尖一卷,带到后槽牙去咀嚼,幻视某种极为可爱的食草动物。
他的皮肤特别薄嫩,阳光洒在上面,似乎可以窥见里面剔透的晶体状骨肉,哭得时候上不来气,丰润粉红的嘴唇就会转为瑰丽的玫红,眼眶一并是这种漂亮的颜色,带着氤氲的水汽,发际带着些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