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鹤即明白她当时什么处境，如若他失去所有内力，武境消失，又被家族放弃，再遭天子厌弃的话。他能想象得到自己将面临什么，那般境况，他亦不能确定自己能坚持多久，她……

颜鹤呼吸有些沉缓：“多久了？”

林师师：“什么？”

颜鹤：“你修行出现问题至今，多久了？”

林师师沉默了一会才道：“一千年。”

听到这个时间的那一瞬，他目中露出震惊，但很快，就被有些无措的痛苦和心疼取代，心脏的疼甚至影响了呼吸，令他一时间无法出声，只是看着她。

林师师解释道：“修仙者的寿命不同于普通人，寿元会随着境界的提升而增加，但很多时候山中无岁月，时间在须臾中便滑过去了。”

颜鹤抬手抚上她的脸：“所以你真是仙人，下凡来此，是为寻重归仙路之法。”

林师师：“……”

见她不说话，他心里隐隐生出恐慌，便接着问：“只要尸块全都解决了，你的修为便能马上恢复？”

林师师：“不会那么快，不过这就同治病一般，只要药下对了，痊愈就是迟早的事。”

颜鹤：“修为恢复后，你待如何？”

林师师一怔。

颜鹤看着她，声音低沉沙哑：“……要离开吗？”

林师师愣住，一时间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今日之前，这个答案是肯定的，可现在她才刚刚知道他是……

沉默持续了一会，就在她要张口的时候，颜鹤又问：“在那梦里，我好似一直跟在你身边，我是真的在你身边吗？”

提及此，林师师目中又蓄上泪意，她想忍一忍，却没能忍住，便只能无声的点了点头。

颜鹤替她擦去脸上的泪：“那我又是谁？我和你在一起多久了？”

林师师张口，终于道出那两个字：“离天，你……陪了我三百年。”

颜鹤替她拭去泪的动作一顿，然后有些不确定地看着她：“离天？”

林师师点头：“之前我跟你说过，离天救过我，不止一次，当时我无力自保，若没有你，我早就死了。”

颜鹤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只觉满心荒谬：“碧落湖上的那只异兽？刚刚抱着你的那个家伙？他不是就在那吗？”

林师师轻轻的，深呼吸了一下，才道：“那只是一道残念，当时我们冲出围困后，你为了确保他们不会追上我，又回去将他们引开，结果被他们，合力给……”

说到这，她忍不住哽咽，有些说不下去。

颜鹤怔怔地看着，他想不起这些事，一丝一毫都想不起来。

林师师缓了一会，接着道：“离天死之前，留了一道残念，但因那一战打的太过激烈，导致当时离天留下的那道残念落入虚境，然后他在虚境中循着尸块邪气，来到永夜城，自此那道残念就守在这里，等着我的到来。”

颜鹤：“他为何能确定，你会过来这里？”

林师师：“因为那尸块上的邪气，本就是我的修行之力所化，离天能感知得到，所以知道我应该会来。只是他也不知我什么时候会来，残念的力量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所以为了保存力量等到我，他之前一直沉睡在碧落湖中，上次我走到那湖心上，他察觉到我，这才醒了过来。”

颜鹤：“所以我体内的星光之力，本也是你的？”

这是刚刚离天告诉他的，当时他没有不信，只是不解，现在终于明白了。

林师师顿了顿，微微点头。

颜鹤看着林师师许久，久到她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的时候，才听到他缓缓开口：“所以，你之所以会同我定亲，愿意与我亲近，是因为你将我当成了他？”

难怪上次她在碧落湖那看到那个影子，自永夜城里出来后，就泪流不止，有时候看他的眼神完全不像是在看他，而是透过他看向另外一个人。

他那么亲近那么渴望她的时候，她不曾拒绝，却还是满眼泪！当时她接受的是谁？是他？还是那个人？

思及此，心火焚燎，浓烟弥漫，熏神染骨！

林师师一怔，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这话里的意思，忙道：“不是，我之前并不知道你就是离天。离天战死的时候，为了拖住那些人，燃烧了自己的神魂。自毁神魂，便是彻底放弃了轮回转世的机会，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是离天留下的那道残念在永夜城醒来后，感知到你的神魂，得知他已转世，便告之我，我亦是刚刚才知道。”

颜鹤听完，神色稍缓，然后沉默了好一会，慢慢站起身，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道：“师师，我不认为我是他。你莫将我当成他，或是将他当成我。”

林师师：“……？”

226 ? 第 226 章

◎他可以留住一个女人，可他要如何留住一位仙人？◎

她说的那些过往, 另一个人数百年的陪伴，他们之间的生离死别，包括那个人为她战死, 为她流尽最后一滴血, 她说那是他……

可这些, 他都没有丝毫印象, 他就像是在听她诉说她和别人的经历, 那些经历既让他心疼又让他嫉妒。

更何况, 那个人如今, 此刻，就在此处, 而且是在这里等了她不知多少年。嫉妒像毒蛇一样仰起头, 朝他吐出猩红的信子, 他一剑斩下去的时候，才发现那是自己！

她艰难无助的时候，不是他陪在她身边；她如今的思念和眼泪, 自然也不是为他。

颜鹤看着那双柔亮的，时时刻刻都在牵扯他心绪的眼睛, 心火在燃, 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曾经他以为，即便她未倾心于他也没关系, 只要她在他身边就行，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和她培养感情。可没多久他就知道，在这件事上他高估了自己，他渴望她注视的目光, 渴望走进她心里, 渴望她也能回以他同样的情感, 那些渴望变成了贪欲，贪欲像野草一样在心里疯长。

如今更是接受不了她为另一个人牵肠挂肚失魂落魄，无论那个人是谁。

林师师有些怔怔地看着颜鹤，好一会才张口：“我……”

可开口只吐出一个字后，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她没想到她道出这一切后，他会不认同也不接受离天的转世这个身份。

正好这会儿屋外忽然出现一阵古怪的声音，似某种怪物发出的声响，且它们就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