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 五年过去了, 他身上不再有那等少年的青涩, 取而代之的是成熟与冷峻,以及一种无形的威压。那张脸, 则依旧如印象中那般俊美, 五官线条凌厉, 夺人眼球,却又带着距离感,让人不敢靠近。
其实回到帝京的这段时间, 她曾两次从镇邪司附近经过,当时特意让马车在那停了一个多时辰, 但两次都没能等到他从镇邪司内出来。后又几次入寿王府做客, 甚至还去了一趟青云居拜访寿王,也都不曾碰到过他。
这几年, 她总时不时想起,当年她向他表露心意时,他冷淡的反应以及毫不犹豫的拒绝。
她至今记得自己当时有多难过,那天回家后就哭了。可后来再一想, 总归他身边也没有别的女子, 似他那样冷情冷性的人, 对感情之事本就不开窍,兴许是时间未到,所以他才未接受她的心意。
而且她在河西这几年,也一直未曾听过他娶妻的消息,亦不曾听说他身边多了谁。他与她同岁,别的男人在他这个年纪,早就妻妾成群,儿女成双了,他却还是一个人。
于是她愈加坚定了当年的想法,他虽是不爱她,但也不会爱上别的女人。
可回到帝京后,她才发现,自己似乎想错了。
当年那位毫不犹豫拒绝她的冷峻少年,如今竟要定亲了,还如此急切,甚至不顾寿王之意!
就连那谢锦书,都为此特意来提醒她,那两人……
静宁郡主放在栏杆上的手不自觉地用力,以至于指尖微微发白。
颜鹤和林师师走近了些,静宁郡主看得愈加清楚,他们行来的这一路,几乎每走上几步,颜鹤就要看向身边的女子,那种自然流露出的温柔小意,她之前从未,从未在他身上见到过!
怎么,就……
青绒在一旁低声道:“郡主,正事要紧。”
静宁郡主沉默了好一会,才问:“青绒,那位林姑娘,看起来是不是比我年轻很多?”
青绒也往下面看去,她跟在郡主身边七八年了,自是认得颜鹤。当年她亦是觉得,若是连郡主都无法让这个男人心动的话,这天下怕是没有哪个女子,能真正站在此人身边。
他日即便这位颜掌令要成亲,多半也是寻一位门当户对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放置宅内为他延续香火,而不是携在身旁,同进同出。
哪成想,如今竟真有这么一位女子,不仅得他诚心求娶,还得与他并肩而行,甚至得以官位实权。
即便是郡主,实实在在为寿王做过那么多事,至今面上得到的也还只是郡主的身份。
青绒收回目光,小心翼翼地道:“郡主青春正茂,容颜倾城,绝非她能比。”
静宁郡主轻轻勾了一下嘴角,正好这会儿林师师等人走进这院子,颜鹤抬起眼,直接看向二楼。
同他的目光对上,静宁郡主唇边的笑才慢慢绽开,艳丽的容颜在那一瞬,几乎令周围的一切都失了颜色,金灿灿的晚霞落在她身上,她高高在上,美得像帝京的一场繁华盛景。
……
三人被请入正厅的时候,颜鹤直接问了一句:“陈府的六姑娘可在此?”
不等那丫鬟开口,一个有些慵懒地声音就传了进来:“五年不见,子卿不先问我这些年过得可好,竟是一开口就管我要人,当真是连一点同窗之谊都没有了吗?”
话落,静宁郡主的身影就从正厅一侧缓缓而入,目光在颜鹤身上停了一下,然后才落到林师师身上:“林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林师师微微颔首,南宫景正要开口,可静宁郡主却略过他,再次看向颜鹤,似笑非笑地道:“我若说陈姑娘不在我这,你待如何?要将我的头颅砍下来吗?”
当年萧公子被颜掌令一剑斩首的事,在场的人是都知道的。
血腥的往事再次被提及,而且还是从当事者口中说出,颇有种要翻旧账的意思。故这话一落地,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静宁郡主既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在挑衅。
只是这话也相当于,承认了陈飞燕就在她这,但她却不想交人。
南宫景本就有些纨绔做派,可顾不上那么多,便一甩袖子:“郡主这是何意,飞燕今日是同我出来的,她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如何向陈大将军交待!”
静宁郡主这才看向他:“你如今跟在你师叔身边,怎么也不见有学到什么正经本事,什么事都要请你师叔出面。”
这话她说得有些漫不经心,但字字诛心,而且她这口吻,显然是将自己摆在长辈的位置上。
南宫景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这女人果然还是那么令人讨厌。当年在王府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这女人面上总是表现得谦卑柔顺,但实际上心里既高傲又自恋,事事那么委屈自己,不就是为了能紧抱住寿王府这棵大树。
当年同窗那么多人,哪一位出身比她低,她竟是谁都瞧不上,也就师叔勉强入得她的眼,可师叔会看得上她,啧!
颜鹤这才开口:“天色已晚,陈六姑娘若再不回府,陈家就该派人出来寻了。”
静宁郡主看了颜鹤好一会,才道:“陈家的事,与我何干?”
颜鹤负手站在那,淡淡道:“昨晚白阳街这边出了奇诡之事,陈姑娘今日出门是为镇邪司办事,忽然在此失踪,若是再找不到人,镇邪司定是要仔细查探,不会放过任何一处。”
白阳街即是明月园所在的这条街,将镇邪司抬出来,便是要公事公办。此事镇邪司掌令只要一定性,一下令,玄衣卫就能直接进来。
静宁郡主听出他这话的意思,心里暗暗咬牙,当真是冷情冷性,当真是熟悉!
气氛有些僵的时候,林师师开口道:“郡主为何要留陈姑娘?”
静宁郡主这才看向她:“林姑娘如何就确定,陈飞燕就在我这?”
她刚刚在二楼的时候,看到林师师在颜鹤身旁道了一句什么,随即颜鹤就往院中的一个方向看去。她隐隐觉得,当时林师师应是给颜鹤指出陈飞燕的所在。
可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林师师看着静宁郡主道:“郡主昨晚可是入梦了?梦中的一切可都安好?”
听到这话,静宁郡主面上表情微变,片刻后,就轻轻笑了,转身:“随我来吧。”
昨夜她入梦时,只是隐约感觉有人靠近,她便将人拉入梦境中。但结果却发现她熟悉的梦境竟瞬间坍塌,梦中的一切忽然全都变了,这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突然间的改变让她恐慌。
但好在没多久,她又发现那梦境虽是变了,但有些东西却并未失控,她还是在那里,只是换了个身份,而且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梦境究竟是什么。
出了正厅,进入旁边的厢房,便看到陈飞燕躺在那床榻上,睡得很沉。
静宁郡主道:“中午时候陈姑娘来找我说话,还没说上几句呢,她就说困了,我便让她在此小憩,只是没想到她会睡得这么沉,叫了几次也没能叫醒。”
南宫景显然是不信她这话,怒道:“下午我过来找飞燕,郡主为何说飞燕已经离开?还有飞燕的车夫,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