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马坐起来,打着呵欠,眼睛泛着泪花,“我陪你吧,我不困。”

就是这样,她不管是进超市买点小东西,或者回妈妈家拿点东西,只要他没工作,就要跟着,确保她在视线范围内。每天怎么黏在一起都不腻,一丁点小事也要亲力亲为,跟她在一起不管干什么也不会无聊的样子。

陈娇无奈地叹口气,“我就在家里,大晚上又不会走,大可不必看着我啊。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太直白被戳穿小心思,他脸上一红,避开她的视线,牵着她的衣裳下摆,强词夺理嘴硬,“我没有看着你啊,是真的不困,只是无聊所以眯了一会儿。”

“我已经醒了,就在书房看看书,你忙你的,绝对不会打扰到你。”都这份上了,还不肯放弃。陈娇真觉得他这样是不正常的,该不会得了某种心理疾病。

摆正他的肩膀,面对面看着对方,“我觉得我还是一个人工作比较好,效率会高很多。你去睡觉。”

他脸色垮下来,仿佛被主人拒绝亲亲抱抱的小狗,要多幽怨有多幽怨,围在脚边转来转去不肯离开。都已经保证不会打扰,还是被她拒绝,真的很想待在她身边,只要嗅到她的味道也会很安心,又怕纠缠下去会惹她厌烦。他沉默着,消极地抵抗。

心理防线彻底被他突破了,陈娇努力坚持着,“两个互相喜欢的人在一起也有各自独立的空间,不可能每天二十四个小时在一起。就算最情浓的时候也有秘密,细水长流的感情才会走得长远,再浓烈的感情最终都会归于平淡吧。”

他苦恼地抓住头发,不敢保证他的感情永远炽热滚烫,可是现在并不是自己说冷就能冷下来的。而且现在这样也没有很热烈吧,分明很平常啊,他举例子反驳,“我们每天都要独自上班,除过睡觉时间,只有几个小时在一起而已,也没有很亲密。一天大半时间我也没办法看见你,这点相处根本就不算什么。”也根本不够他心中的标准。

“而且……”他看她一眼低下头,带点无法言说的心酸气馁,“就算我再沉浸其中,努力靠近你,你也没有喜欢我。要是任由这种状态发展下去,我对你来说又有什么特别,一旦你遇上稍微好一点的男人,就、就……”

他是如此没自信,将自己的影响放得很低,几乎不敢高估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陈娇将他拉起来,走进卧室一起躺进被子里,他照样把大脑袋窝在她胸前,两人几乎都全裸着只穿了内裤。

被他挎衣服的时候,陈娇抗争想保住自己的睡衣,结果被他蹭来蹭去,反应过来已经光着了。推开他的头,虚虚环住自己的胸,她脸蛋微红,“你就这么在意这个。我是说过不喜欢你,但也不至于一丁点也没有吧。”

她开始怀疑自己表现地真冷淡到让他没有安全感到这个地步?如果不喜欢也不会答应跟他住,况且他精力旺盛,对做爱热情十足,也很喜欢探索她的身体,弄起来要人命,她有时候实在招架不住也没有拒绝过。这些表现怎么也不能说不喜欢吧。

不满被推开,他硬凑上去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双腿缠着她,脸颊挨着绵软的乳肉,舒服到叹气,困意一阵一阵袭来。陈娇特无语,他真的太过于喜欢把脸埋在她胸口睡觉,有时候趁他睡着了推开,一觉醒来怀里又抱着他脑袋。

“太少了,还不够。”他睡意浓浓还在嘟囔。

之前那一次陈娇敷衍孟豫,说他是弟弟,李存根就记住了。她拿回来一包花种子,听同事说不好养活,试了好几次怎么呵护也没见发芽,她泄气地丢下小铲子,差点宣布再也不种花了。

李存根就拿种子去种,他干农活是个中好手,什么种子到他手里似乎都能化腐朽为传奇。那小豆豆经过他的手,不过两周就冒起嫩嫩的小尖尖,陈娇看得叹为观止,在她赞叹的眼神下他得意洋洋,“表姐,你家小长工还可以吗?”

陈娇忍住笑意哼一声,仰着头勉强道:“还可以吧。”

他不满地嘀咕,想多讨两句她的喜欢,“就还可以吗?我可在给你做牛做马,还是任劳任怨的那种。”

她偏头看他,那眼神傲娇又可爱,“少来,谁让你做牛做马了。”

他暧昧不明地笑,低头在她耳边坏兮兮道:“白天做牛做马,晚上做牛做马,一直殚精竭虑努力耕耘那种。”

被他的不要脸气到,陈娇脸上快速腾起两片红云,眼似水波横他一眼,说不出反驳的话。有时候去接她遇到同事,会被问到身份,李存根就特别正经地说,“我是她表弟。”

分明一双眼睛满是爱意,盯在她身上舍不得挪开,看见男同事跟陈娇说话就要多瞪人家两眼。何书就会打趣陈娇,“你家小表弟好有情趣。”

她身边的人不少都很喜欢他,何书也会在她面前夸,对待她很用心,人又长得高大帅气,并没有时下男人盲目的自信。陈娇对此不置可否,对于别人发表对李存根的欣赏,她多少还是喜欢的,觉得至少现在没有选错人。

周玉芬的身子在几次针灸疗程之后好了不少,虽然下雨天还是有反应,不会像之前那样难受到难以入眠。李存根对她很上心,看得出来有些笨拙的讨好,但是周玉芬通常不怎么接他的茬,身体好了之后就回山上去住了。

他会经常炖有营养的汤,在休息日的时候跟陈娇一起上山探望她。在周玉芬眼里只看得见女儿,几乎不招呼李存根,也不爱跟他说话,那些有营养的东西,他们怎么拿去的就怎么拿回来了。

陈娇不知该怎么安慰,见他沮丧到不想多谈的样子,觉得还是让他一个人安安静静比较好,直接指出来不被人喜欢的事实,更难受吧。但是回家之后,周玉芬会发来短信,不是不接受他们的心意,而是山上茹素,她也很久不沾荤腥了,所以才会让他们拿回去。

盯着手机笑了好一会儿,陈娇将短信给李存根看,他果然松了一口气,露出笑模样来。之后再去看周玉芬,就改做野菌清汤什么的。

由于陈娇一直避免在陈学兵面前提李存根,有时候不小心露出马脚也会极力掩饰,所以很久之后陈学兵才发现他的存在,当然很生气。之前经过孟豫那一遭,他也怀疑李存根是否真得在骚扰女儿,但是被她敷衍过去,想一想陈娇没有替人贩子说谎的理由,就没有经过证实相信她了。

那天猛然发现陈娇的同居人就是先前买她的那个农村人,当即便很恼火,得知周玉芬更早知道,但是抱着不干涉的态度,更加不能理解。许多次找陈娇谈话,她却不肯跟那个男人分手。

在她这里行不通,陈学兵直接找上李存根,先是打算给他钱,让他回去,被拒绝之后提说要报警抓他伏法。李存根显然没有面对过这种情况,紧张忐忑着,既不跟陈学兵正面冲突,也不愿意接受他的任何离开陈娇的意见,堪称软硬不吃。

陈学兵冷笑着,李存根转头就遇见了麻烦,他工作的地方频频被地痞流氓骚扰。老板头大如斗,得知了缘故,劝说他换个工作已经用尽最大的耐心。

他也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不过也很好猜,他工作时不爱说话,即使和客人发生冲突,也会第一时间当面解决,基本没有被人找过麻烦。最近得罪的人只有陈学兵,那个人几乎从说话的语气就是铁面无私商人做派,会这样对付他不足为奇。

失去了工作,他照样每天早早出门,晚上去接陈娇回家。一个多月她没有任何意外发现,还是周玉芬问起她李存根最近在干什么,她才得知爸爸的手段。

趁着休息的一天,告诉他准备和朋友去泡温泉,他端着碗刨饭,闻言停下来,“要我送你们过去吗?之前跑出租也去过那边,路况很熟。”

陈娇不动声色,筷子抵在下巴上,“你不上班吗?我看你这几天工作挺不规律的,要不一起去。”

他眨眨眼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没有啊,挺忙的。我送你过去。”

撒谎,轻哼了一声,陈娇没说不要他送,也没说要他送。吃完饭提着小箱子准备出门下楼,见他跟在后面才说跟朋友约好了车,不用送。

他上前一步,轻轻抱住她,小声撒娇,“那要记得想我。”

已经十一月初,空气中的温度迅速下降,哈出一口气瞬间凝成白雾。这里的小巷子极多,是一个挺复古的跳蚤市场,离新城区大概七八十公里,地下拥挤着全是人。

一条瘦长的小坡一眼望上去看不见尽头,两边的住户密集成林,朝外的窗户挂着满坑满谷的衣服。不知从哪里排出来的污水汇聚成一条黑色的小溪,空气中满是烧烤包子的菜香。

陈娇穿着鲜亮的衣裳,漂亮干净,站在桥下石头墩子旁跺脚。她是跟着李存根来的,将行李交给同伴,找了借口好不容易在小区外面守株待兔,没过多久就看见他开着车出来了,立马叫司机跟上,然后就被带到这个新世界一般的地方。

天气很冷,他跟几个人一起,穿着白麻布做成的褂子,衣裳下摆紧紧扎进腰间,露出精瘦结实的腱子肉,挑着扁担一趟一趟人工运着货物。头上冒热汗,嘴唇抿地死死的,脚下生风,挑着压弯扁担的东西,穿街走巷,看得出来对于这项体力活已经得心应手,应该在这里干过不少时间了。

陈娇看见他从这里已经走了三趟,一个上午,也没见去吃饭,心头沉甸甸的,说不清什么滋味。在太阳终于露出一点光晕的时候,他们停下来,坐在人家门前石阶上喘气。李存根也拿出水壶,咕嘟咕嘟灌了几口,桥上走下来一个瘦高的身影,有点熟悉,他瞪大眼睛看着她,认出来那一刻立马转换成一副慌张到要哭出来的表情。

手脚全部僵在原地,她目不斜视从他面前走过,李存根丢下担子不由自主追过去。她就在石桥边站着,李存根将手心的汗水往裤子上一抹,紧张到咽口水,“阿娇,你怎么来这里了,不是说去泡温泉?”

“我不来这里还不知道你换工作了呢,骗人好玩吗?”她背对着他,听声音似乎有些生气。

“就,那个,我也不是很喜欢修车的工作,现在这个也挺好的,赚多赚少全凭力气。半个月我就赚了一万多,再加把劲……”

她的肩膀剧烈颤抖,他彻底慌了,转到她跟前,看见她晶莹的眼睛里撷着泪水,道歉道:“对不起阿娇,我不是有意骗你,我没有不上进,我也在找工作,很快就可以找到了,真的。你别生气,你别哭。”

想帮她擦眼泪,抬起手看见自己的手上满是泥灰,而且因为长期干粗活,一双手皲裂粗糙,挨着她的脸肯定会把她擦伤。他撩起自己的衣服,小心往她脸上沾了沾,“不哭了,阿娇,我没有懒惰,我会好好赚钱。你相信我。”

“你这个!你这个!”陈娇边咬牙要骂人,一边控制不住哭得打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