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劝了又劝,实在无法,只好去回绝了元滢滢。
元滢滢同吕皇商见面,一声“公公”差点喊出声。她连忙止住,记起她和吕西翎不是夫妻,吕皇商不是她的公公。
元滢滢柔声唤道:“伯父。”
吕皇商一眼见到元滢滢便觉得欢喜,忙吩咐准备几样小姑娘爱吃的鲜果点心。婢女见吕皇商手边的茶冷了,端起要再换一盏。吕皇商拦住:“我爱喝冷茶。”
元滢滢想起吕皇商是因为害了急病而去,不禁多说了两句:“冷茶伤胃,伯父该好好保重身体。”
吕皇商连连应是。茶未进口,他交给婢女让再换一盏,还说以后都喝热茶,若是忘记了便提醒他。
对于吕西翎的改变,吕皇商看在眼中,喜在心里。他以为元滢滢的功劳占大部分,他儿子如今可以说是改头换面。吕皇商当然不觉得吕西翎为元滢滢做伙计是丢他的脸面,他以为吕西翎就该从伙计做起,好好磨磨性子。若是吕西翎在他手下做活,他肯定比元滢滢更为严格。
身为吕皇商之子,吕西翎在经商上天赋异禀。前日,吕皇商正同王伯商量,准备开一间烧鸡铺子,只是厨子未找好,吕皇商预备去南州寻人,那里的烧鸡天下一绝。吕西翎随口道,何必舍近求远浪费许多功夫,城门口便有一家卖烧鸡的小摊,整日大排长龙,把老板招过来做厨子,一定日进斗金。吕西翎补充道,只是做烧鸡是他祖传手艺,轻易不肯传人,只要给够银钱,再承诺绝不偷师,配上一众帮忙的伙计,那人一定心动。吕皇商大喜,连忙吩咐人去办。果真和吕西翎所说,烧鸡师傅面露犹豫,听他们开口允诺不窥探做烧鸡的秘方,并可以签字画押,他才松口。
吕皇商感慨,他儿不仅有善于识人的双目,更精通谈判,果真是做生意的好苗子。
若没有元滢滢,吕皇商如何得知这一切。因此,他对元滢滢敬重感激。
听管家说吕西翎不愿意见面,元滢滢起身告辞。初次见面,吕皇商不好表现过于亲近,只好送她离开。元滢滢未踏出厅堂门槛,吕西翎便风风火火赶来。
元滢滢奇怪:“不是不来了吗?”
吕西翎唇角轻撇:“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不同你计较。看你亲自登门道歉的份儿上,我便原谅你一次。走吧,我们回铺子去。”
元滢滢蹙眉,因她并不是来请吕西翎回去。
??[401]第 401 章
一日之计在于晨,铺子开门当然要选日头初升的时辰。元滢滢起床晚,又要梳洗打扮,再来开门时往往天已大亮。
吕西翎便将钥匙要了去,由他一早打开排门。昨日他同元滢滢闹了别扭,却未把钥匙交回,元滢滢特意前来便是要钥匙。
得知会错意,吕西翎面上青红。他从怀里摸出钥匙,猛地拍在桌上,气道:“给你。”
元滢滢轻抚胸口,瞪大眼眸看向吕西翎离开的身影,眉眼中有不解,似乎不明白他因何置气。吕皇商却了然于胸,故问道:“元小姐是想要翎儿回去,还是从此一分两散?”
元滢滢当然想让吕西翎回去。当初不要点心而索要这间铺子本是她一时冲动,因前世今生对吕西翎无所事事的不满,势必要他吃亏长点记性。偌大的店铺元滢滢根本搞不定,她深知吕皇商对待每一间铺子都分外用心,若是就此荒废委实可惜。
见元滢滢柔柔颔首,吕皇商双手一拍,喜道:“那便好了。你尽管听我的话,保准翎儿回心转意。元小姐以后便知道了,他是小孩子脾气,气性来的快走的也快,稍微哄哄就行。”
元滢滢自然深信不疑。
她将钥匙给了管家,让他赶回店铺开门,自己则走进了吕西翎的小院。院门大敞,吕西翎瞧见了元滢滢立即别过身去。他声音中夹杂怒气,拍拍身上,摊开两只手道:“怎么,还有别的东西要我还你?我身上可一点东西都没了。”
元滢滢展颜轻笑,声音轻柔:“钥匙虽已经还给我,但你的人还未随我一起走。”
吕西翎冷哼一声,并不搭话。
元滢滢不觉窘迫,她在吕西翎对面坐下,眼眸微软,说道店中不能缺少了吕西翎,否则就如同鱼儿离开水,老虎没了牙齿。吕西翎面容稍缓,疑心是有人指点元滢滢,她才说出这般的好听话。元滢滢禁不住套话,恐三言两语会把吕皇商供出,便忙打岔道:“你冤枉我!我是真心实意想请你回去。你知道的,我不懂生意经,几个伙计更是没一个能指望。这几日铺子能生意红火全仰仗你,我特意前来便是请你回去,怕你不应便寻出要钥匙的借口。你若是不想回去便算了,我这就离开。”
元滢滢佯装生气起身,见状吕西翎才信,语气别扭道,难得他心情好,看元滢滢实在可怜,便大方原谅了她。
吕西翎要元滢滢稍做等候,他换身衣服就随她走。元滢滢独自一人站在小院中,她环顾四周,一草一木皆格外熟悉。蛐蛐儿笼子挂在屋檐下,元滢滢走过去用细长的草叶拨弄。
大将军天生好斗,身形跳动躲开草叶的触碰。元滢滢轻声叹气,想到吕皇商故去后,她同吕西翎搬离府上,大将军也去了。当时的吕西翎满脸颓丧,心爱的蛐蛐儿没了,他只皱皱眉头,随意寻个地方埋了,连碑都未曾立下。
“好了,我们走罢。”
记忆中神情萎靡的吕西翎同现在神采飞扬的他重叠在一起,元滢滢回神,问道可需带着大将军一起离开。往日吕西翎总带着大将军去铺子,挂在随手可及的地方,偶尔得闲便逗弄两下。吕西翎却摇头说不带了,他仍然认为和元滢滢争执的源头是蛐蛐儿。吕西翎心想,他可不是因为害怕元滢滢生气才不带,而是不喜争吵。
在铺子待的久了,吕西翎竟渐渐习惯把自己当成伙计,将元滢滢奉为掌柜。他乐在其中,从拨算盘记账中获得了一些乐趣。吕西翎算盘拨的飞快,手指拨弄珠子,边翻账本边划动。账本翻罢,算盘也停手,最后一笔账理清。
每当此时,元滢滢觉得吕西翎的身形变得高大可靠,望向他时双眸闪烁亮光。她崇敬的眼神,吕西翎看了格外受用,语气轻飘飘道:“没什么了不起。我小时候抓阄,金银珠宝毛笔砚台都未选,只抓了金子做的算盘。我爹既喜又愁,说得了一个小商人,看来族上是无做官的命了。”
元滢滢轻声道:“能享一辈子荣华富贵,和做官没什么两样。阿翎,倘若你前世挣点气,我也不至于重来一次又一次……”
吕西翎见她脸色变幻,心道又来了。元滢滢对着旁人总是轻声细语,唯独对他,变脸比翻书还快。吕西翎根本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便要遭她冷声斥责几句。
有客人进门,吕西翎忙去招呼。元滢滢听声音熟悉,转过身去,原是元茹和唐士程。
上次火烧厨房一事,元父突生怜女之情,将厨房事宜尽数交给元滢滢。她掌控各房的膳食,处处寻事挑刺,说过去的膳食单子太过油腻,口味重,不利于养身,便让厨子把膳食换成清淡爽口的,点心更是简单,缺油少盐,尝起来没有滋味。
元茹寻过厨房,问罢后母,才知道是元滢滢想出的主意。她想要元父收回成命,清汤寡水的饭菜如何下口。但元父越发频繁地记起元滢滢的生母,想起她的诸多好处,梦到生母摇头叹息,说他对她不起,连唯一的骨血都苛待。元父正满心愧疚,想着好好弥补元滢滢。他深知厨房的变化是元滢滢开口,为的不是养身,是故意折腾家里人出气。因元父三餐都在外面用,府上膳食变化对他影响不大,他尚且可以接受,便以为元茹也可以。
元茹告状不成,反而被元父呵斥,说膳食虽寡淡,但每餐所用例银丝毫未减,并未以次充好。她暂且忍耐,等元滢滢气消了便好。元茹要再说,元父神情不耐,直言她不懂事。从小到大,元茹和元滢滢不和时,她都是被偏爱偏疼的一方,现在情形陡然颠倒,顿时觉得百般委屈。
顿顿素菜,元茹口中无味,见了铺中的点心喉咙微滚,忙吩咐伙计多挑几个。
伙计端好托盘往柜台去,元茹和元滢滢打了照面。元滢滢没有躲避的心思,她接手了这家店铺,却从未告诉过元家人。元滢滢不关心元父为何突然改变态度,但她无心细究,只要她能从中得到好处,谁理会元父是哪根弦搭错,十几年未曾有过的舐犊情深突然出现在他身上。但无论元父表面如何变化,但本性不改。倘若他知道元滢滢手中有间铺子,还是吕家的店铺,他定然哄也好逼也罢,是一定要拿到手中。
元滢滢最初只是想让吕西翎长教训,现在当真明白了有间铺子的好处。她整日什么不用做就有进项,哗啦啦的银子流进口袋。元滢滢再不用为了一点月银和后母纠缠,因为她已经看不上了。
元茹只以为元滢滢也是来买点心,好心提醒:“铺中的点心和摊上的不同,味道更好但所需的银子更多,姐姐可带够了银子?莫要因为囊中羞涩落了个难堪。”
元滢滢笑道:“我没带够。不如这样,妹妹替我付钱。你我是一家人,不分你的我的。”
元滢滢说的轻巧自然,看着元茹神情僵硬心中一阵痛快。她顶不喜欢元茹,心里讨厌透了她,嘴上姐姐姐姐叫个不停,仿佛二人是多亲密的姐妹。
元茹拧 忘 ? 憂 ? 艸 ? 付 ? 費 ? 整 ? 理 ?紧帕子,未曾料想到元滢滢会开口要她付账。稍微有些骨气之人,听到不和的人假意客套,不应该只是假模假样地寒暄一番就分道扬镳。
在二人说话时,唐士程便站在一旁。他不欲窥探元滢滢和元茹说话的内容,但店里客人稀少,她们所说的话隐约听了大概。
见元茹面露为难,唐士程暗道,元滢滢又在欺负人了。他走上前去,语气硬邦邦的:“大小姐想要什么尽管挑,我来付账。”
元茹朝他投向感激的目光。
元滢滢眼睛一亮,有人愿意慷慨解囊,她当然毫不客气,反正到手的银子进的是她的口袋。元滢滢便问,还剩下多少点心,她全都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