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糕被呈了上来,桓瑄用了一块,却觉得滋味不对。

“不够甜,不够香,难吃至极。”

小厮面露慌张,连忙要去再做,桓瑄却摇头道:“算了,厨房做不出来这种味道,不必浪费功夫。”

桓瑄拿起黄澄澄的米糕放进口中,咬牙切齿地咀嚼着。分明是相似的模样,但这些米糕不堪入口。

隔着窗扉,桓瑄看到了宗以成从外面回来,仆人们朝着宗以成问好。桓瑄百无聊赖地收回视线,他不喜欢宗以成,对于宗以成去了哪里也不关心,便抬手想要合拢窗户。

仆人们的低声议论传进桓瑄的耳朵里。

“宗公子这几日,日日回来的迟,今天怎么突然回来的早了?”

“宗公子回来的迟,还不是为了元氏书舍忙碌。元氏书舍既已经建好,宗公子自然不用再操心,可不就早早回来了。”

“元氏书舍”的字眼让桓瑄手掌微顿,他扬起窗扉冲着仆人喊道:“你们两个,过来!”

仆人战战兢兢地走到桓瑄面前,只听他问道:“元氏书舍是什么地方,宗以成去那里做什么?”

仆人便将元滢滢开书舍、宗以成好心帮忙的事情一一说来。桓瑄听罢,掌心紧握,他从床榻走下,眼眸睁圆,嘴里恶狠狠道:“不让我去,他自己却好一番忙碌!”

桓瑄等不得片刻,便径直走到宗以成面前。

看着满脸兴师问罪的桓瑄,宗以成丝毫不曾心虚,反而露出为难的神情。

“桓瑄,你为何如此看我?”

“呵,宗以成,你难道忘记了之前所说的话?”

若不是因为那些话,桓瑄对元滢滢生了警惕,才不肯再理会她,他何至于……连一块黄米糕都吃不进口中。

宗以成拧眉,不解道:“我说了哪些话?我只是疑惑,你为何吃得了家常便饭而已,其余什么话都未曾说过。”

??[175]第 175 章

桓瑄的满腔怒火,被宗以成轻飘飘的一句话戳破,顿时偃旗息鼓。他凝眉沉思着,发觉从始至终宗以成未曾直接说过让他疏远元滢滢的话。只是桓瑄觉得心中不自在,若不是宗以成提到从前,他何必如鲠在喉,在意起自己和元滢滢的身份之别。

“你为何要去帮元氏?”

宗以成理所应当道:“元姑娘身子娇柔,旁人见她是寡妇身份,更是会有意欺负她。她亡夫对冉儿有恩,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他字字句句,都叫人寻不出半分错处。

桓瑄冷眉挑起:“宗以成,我果然很讨厌你。”

即使宗以成说的天花乱坠,如何合情合理,但桓瑄不会被他愚弄。桓瑄虽然找不出宗以成言语中的漏洞,但他清楚地明白,一切都是因为宗以成的一句话而起。

宗以成面上露出可惜的神情,语气中带着叹息:“或许是我哪里得罪了你,只是桓瑄,我是你未来的姐夫,是断断不会讨厌你的。”

桓瑄轻声冷哼,心中仍旧不解为何桓冉会栽倒在宗以成身上。

看着桓瑄离开的身影,宗以成的神情变得冷淡,他淡声道:“平日里是个好糊弄的,怎么到了元姑娘这里,却变得不蠢了。”

再回到住处时,桓瑄坐立难安。桌面摆着的黄米糕,更让他心烦意乱。桓瑄猛然站起身,心中想着:他何尝变得如此优柔寡断,寡妇如何,反正他只是同元滢滢相处,照顾元滢滢罢了,又不是要迎娶她入门,为何要计较身份门第。

想通了一切,桓瑄眼前微亮。他不顾现在的时辰,径直朝着仆人口中所说的“元氏书舍”而去。

书舍门扉半掩,有如豆的灯火从中倾泻。元滢滢正陪着随清逸温书练字,她侧脸轮廓被暖黄灯火融化,似甜腻的蜂蜜般惑人。桓瑄走得近了,便听见元滢滢娇声的言语。

“这个是何字?”

随清逸俯身看了,轻声回着:“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是葳蕤二字。”

元滢滢柔声重复着,眸中含笑夸赞着随清逸:“清逸果真聪慧,和你爹爹很是相似。”

桓瑄看着这幅母子其乐融融的景象,不知为何心底竟生出了几分落寞。两人言语之中,提到的随席玉是和他们最为亲近的人。即使随席玉已经不在,但他曾经和元滢滢肌肤相亲,和随清逸骨血相融,这是永远无法更改的事实。

他没有靠近书舍,看着元滢滢将门扉合拢,挡住所有的光线。

桓瑄站在原地,这才发现双脚微僵,他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站了几个时辰。桓瑄望着紧闭的门扉,抬脚离开。

身形诡谲的两道人影走到书舍前面,在紧闭的木门轻轻敲动,在确信里面的人已经沉沉入睡时,才四处翻找起来。

桓瑄阔步上前,在两人试图撬动木门时,将他们踹翻在地,反手捉住。

桓瑄折腾出的动静不小,街坊四邻很快便被惊动,纷纷打开门瞧看究竟。在知道有贼人试图窃取银钱,均是面露庆幸,还好贼人被桓瑄抓住了,不然他们偷罢了元滢滢家中,难免还会去邻家行偷盗之事。

随清逸最先醒来,他跑到隔壁屋子唤醒元滢滢,母子两人打开木门,才发现屋外闹哄哄的,火把、灯笼将地面映照的通明。

元滢滢看到了桓瑄,便出声询问:“这么晚了,桓公子为何会来?”

桓瑄语气生硬:“我碰巧路过,看到有贼人试图撬开门扉,径直闯进去。”

元滢滢暗自心惊,她一个寡妇,身上虽然有银钱但未曾显露。如今不过开了一间简单的书舍,便惹来了贼人惦记。

桓瑄见元滢滢眸色轻颤,脚底稍微用力,贼人脸颊发痛,便痛呼出声。

官府很快便将贼人带走,要人群散去。元滢滢看着随清逸睡眼惺忪的模样,让他赶快回去休息。她站在台阶上,和桓瑄四目相对。

桓瑄的唇瓣微动,耳垂传来滚烫的热意,他不去看元滢滢的眼睛:“我不讨厌你做的家常便饭。”

困倦使元滢滢打了一个秀气的哈欠,她柔柔颔首,不知道为何桓瑄会在深更半夜提及此事。即使桓瑄嫌弃,元滢滢也不会放在心头。

桓瑄继续道:“虽然你做的饭菜很是简陋,但我……喜欢。”

“喜欢”二字,被桓瑄说的含糊不清,几乎是从唇齿间挤出去的。元滢滢勉强才能听清楚,闻言顿时眼睛清明。

桓瑄越发觉得局促不安,他双臂环胸,姿态端的肆意,心口却砰砰直跳,像是揣了只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