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他抱拳倾身,补充道:“在下必有重谢。”
苏颜睁开眼扫了他几下,疑惑更甚。“敢问公子从?何处而?来,竟然不知无方镇的死生咒。”
“死生咒。”他喃喃道:“在下自皇城上京一路未停赶至此地,这死生咒。”
“原来公子是皇城里的权贵子弟啊,怪不得,底下众城众官一向?层层相护,哪怕是有天大的事?都传不进当?今圣上的耳朵。”
说罢她从?怀里拿出一本?古籍,名为《崖山实录》,她翻了几页,将书递给裴沐。“呐,这本?书里有记载跟无方镇的死生咒差不多的情节,是一种南疆的巫蛊,残忍至极。”
她死死按着那本?书,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裴沐,“裴公子,我看你手无缚鸡之力,手里也没多少随从?,足了好?奇心后还?是快些回去吧,不然还?留在这里恐怕终是会丢了性命的。”
裴沐从?未与女子如此相视过,她按下的手按着他的腿都有些痛,但?是他没想过立刻折返。
所以他朝着苏颜摇了摇头,“不会走的。”
苏颜愣了下,她这番说辞不知劝退了多少人,竟真有人上赶着送死,缺心眼吗这不是。
裴沐任由她看傻子一般的深情落在自己身上,却并未有什么压力。
“姑娘方才所言于在下而?言,不只是个?玩笑?谈资,而?是一种责任。我爹乃是当?朝丞相,我虽一介普通文?官,却同样心系百姓。”
“姑娘说这无方镇的祸端从?未落入京城分毫,我承认。可我如今已然知道了,便不会不管。”
苏颜听他叭叭地讲了这一通,只落了四个?字给他。
“傻子一个?”。
*
临近年关,将军府上张灯结彩,喜迎岁首,可燕临安手里还?得先把秀女之事?安排妥当?陛下才准他假。
其间刘欣公公来将军府数次,皆是谈论?各中?事?宜,比如同户部?商议好?,何时将秀女画像的装订成册,再细细对照各家小姐的喜好?,容色,特长以及身体状况等?。
燕临安一个?场面握刀剑的将军彼时成了时时握笔杆的文?臣一般,每日桑宁给他出的墨基本?都能用个?干净。
还?要操心刘管家那边,因为他揽了这个?差事?,会有不少权贵大臣明里暗里送些好?物什聊表心意?的,他下令一概退回,分文?不取,可还?是挡不住每日踏破门槛的人。
如管家刘保所言:“公子啊,拦不住,真真是拦不住。”
桑宁所住的别选与府内一偏门连通,有一次有人投机翻墙而?入,被银环拿着扫把追了许久。
燕临安大怒,直接派了军中?无数将士持军仗在墙外守了几日,方才得以安宁。
狭路相逢
自那日从沈国公府邸探看过后, 沈家小姐与桑宁便断了联系,仿佛那日的经历不存在一般。
可越是平静,桑宁心里越是不安, 她想知道沈清和口中的相好之人究竟是谁,他又为?何?手?里会有她的肖像, 那人同汝阳又是何关系。
如今无论是查父亲的案子, 还是沈家小姐的这事, 都同汝阳那边脱不了干系, 这究竟是巧合, 还是有人别有用心。
正出神间, 银环端了一沓新布进?来, 脸上是抑制不住的雀跃。
“小姐你看,这是奴婢从华裳阁捧来的上好料子, 有浮光锦,云锦, 雪缎等等……这都是陛下御赐的,将军今早发?话让奴婢将这些布料全?部拿了过来,您挑些等来年?开春了多?制几身新衣裳。”
桑宁放下手?里的杯盏,仔细端详了这些递过来的布料, 疑问道:“陛下赐将军府的?可为?何?会有这么多?女孩子家用的布料啊。”
银环摇摇头?, “奴婢不知, 咱们才来了将军府堪堪足月,也不知前些年?陛下是否也是这般赠礼的。”
“前些年?并不是这般。”燕临安推开木窗, 往窗下的瓷瓶里放了几枝修剪好的雪梅, 细雪微化, 艳丽绽放。
他转身推开门,银环把?他身上带着霜雪的披风接过拿至木架, 随即行礼推门而去。
燕临安从桑宁身后将人揽住,鼻息凑在她的脖颈,霎时沉稳檀香与安神香交融盘旋,桑宁偏头?与他的下颌线相?贴,缓缓开口道:“陛下,是在暗示你要成家了吧。”
“从前后宫妃嫔选秀之事,还从来没有让一个正当好年?纪的将军协助办理的,这于陛下而言该是大忌。若有哪位大名在册的世家小姐同你有了不该有的牵扯,即便所言为?虚,陛下也不难治你的罪。”
燕临安往前了半步,捻起桑宁的下巴封住她的唇,辗转片刻之后便离开了那处绵软。
“我知。”他道。
“但我同样明白,眼下陛下还不敢轻易治我的罪。满朝文武皆有说陛下待我特别的,其实都是拜我手?中的兵权以及领兵之才所致。我驰骋军队,又同数位权重文官交好,陛下不会不忌惮,他迟早会让我放权,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他忽又挺起身把?视线放在台案上的绸罗布匹之上,向下牵了桑宁的手?,开口道:“你便大胆地从中挑好喜欢的布料,交给下人们拿去制新衣。”
“至于剩下的,我会通通赏给将军府的下人。既然赏给了我,那我如何?处理便是我的事,至于陛下是何?意…先不必管他。”
话毕,只听门外?几不可察地有细微声响闪动,燕临安示意桑宁先静下,他紧握腰间佩剑缓缓靠近那扇门,随即将门一把?破开。入眼却是将军府内的婢女香荣。
她衣衫散乱,堪堪蔽体,斑驳泪痕将妆容染花,燕临安瞥见一眼忙将头?偏向柱子。桑宁急忙取了自己的披风过去给她披上。
“香荣,你怎么了?”
她不住地战栗着,紧紧攥了桑宁的手?,忽有泪滴淋漓滴在桑宁手?背,她悲愤地开口道:“小姐,将军,您二位可要为?奴婢做主啊。”
进?了内室,香荣才将来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说那无耻之徒正是之前被?将军府的人关押教训过的刘欣公公的干儿子,刘恩。
闻言燕临安品呷茶水的手?顿了顿,接着将茶水如饮酒般一饮而尽,他正色道:“我知道了,府里面会设法帮你讨回公道的,你先回去歇息吧。”
香荣起身谢礼,将泪痕擦了干净,从桑宁闺房里退了出去。
“她说了谎。”桑宁道。
燕临安朝她点了点头?,又倒了盏热茶,合上了茶盖。
“聪明。不过你是从哪里知道她有心栽赃的?”
桑宁抬眼看向他,身体前倾靠近他的耳朵开口道:“说来凑巧,银环从前告知过我,这香荣有心上人,是外?宅不知哪门高户家的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