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店家何止高兴啊,在一旁连连给桑宁鼓掌喝彩,燕临安看这店家心烦,让赵浔把人给领走了。
“这位公子,我弹的可好?”
燕临安使劲鼓了鼓掌,“甚好,如听仙乐耳暂明。琴给你买了,以后想怎么弹怎么弹。”
“好。”
出了鼓乐坊,雪已落尽,阴云有些许退却,泄了缕缕阳光出来。
桑宁摸索着氅衣的系结,“其实,我刚刚并不只是在玩。”
“什么?”燕临安不解,燕临安表示疑惑。
“方才那店里有高中低档不同价位的琴,我在意的是琴弦本身,琴可悦人,必要时还可杀人。”
桑宁同燕临安继续向前踱着步,她天真烂漫地踢着路上碍事的积雪,说的话却没有半分丝毫烂漫。
“最贵的那些大多数为蚕丝弦所制成,适合有一定水平的人使用。它容易断,声音小,摩擦力也大,非我所求。”
“中档的大多数为钢弦所制成,声音比蚕丝弦响亮,可是太过光滑,把不住手,亦非我所求。”
“低档的一般选取尼龙包金属弦,虽然也比较润滑,但是能承受摩擦,结实耐用,还不磨手,这便正是我想要的。”
“那这样说来,我们军队的弓箭所用的弓弦,岂不更令你满意?它们都是由动物的腱、马鬃、或葡萄藤制成的,柔韧性更强,不过……你用的话,还是烈了点。”
燕临安话正说着,还凭空比了射箭的手势,就是这手中没握着弓箭,看着有些许滑稽。
桑宁噙了满眼笑意望向他,“我是挺想学的,改日你教我。”
*
追凤楼里宾客济济,它是这上京皇城里诸多食楼里最负盛名的一家,已至午时,燕临安便带了桑宁过来填填肚子。
楼台雅间之外恰好可赏雪中风景,推开疏窗便望得见已被薄雪覆盖的远山,清丽又透着勃勃生机。
燕临安正点着菜,见她远望出神,开口极尽温柔“想去?算着日子皇家围猎快要到了,到时候我偷偷带你过去。”
“你不用害怕,一切有我。”
“嗯,我想看小兔子,还有小鹿。”
少女的眼睛里透亮如星辰,眨眼间流光闪烁,美极。
不过燕临安依旧微微蹙眉。
“嗯?当真不怕见着血腥了,你小时候可是死活不去看他们狩猎的,说他们屠杀生灵,呜呼哀哉云云……”
桑宁稳了稳神情,娓娓向他道来。
“物竞天择,适者方能生存。你要说我不难过,我肯定也是难过的,不过做成菜来,我也会吃,如今便是这个理。”
“现下想来我确实还挺复杂的。”
燕临安随手斟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向那远山望了一眼。
“想来我也曾是雏鸟,可是为了强大自己,不被抛弃不被他人欺侮,我必须长出丰满羽翼翱翔成雄鹰,甚至强大的我也同样得去蚕食弱小。”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看得分外仔细。
“我手上沾染。“过无数人的鲜血,其实我们也是立场不同罢了,谁不无辜呢?”
桑宁用她带着些许温度的手握了握他微凉的手,语气虔诚又认真,“你是英雄。杀戮是在所难免的。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能永远跟你待在一起就好了,不过那就得天下太平了。”
她自嘲一声,继续补充道。
“好男儿志在四方,你若是今后去了战场,记得也带上我。”
“你是庇护我的人,我离不开你。”
燕临安喉头攒动,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眸中有化不开的雾气。
“我答应你。”
裴家公子
进来传菜的伙计们哪成想见着这场面啊,于是一个个地低头不语,将菜肴一盘盘摆好。
“主儿,您的菜已备齐,有什么事了尽可再唤。”
燕临安把手放开,合了下衣襟,向他点头,“有劳了。”
古董羹分了两格,一半菌汤,一半辣锅。火候上来后,热气腾腾地熏得桑宁都要出汗了。
她解开氅衣悬挂于木架之上,忽又想到了赵浔他们,“你的手下,在隔壁吗?”
燕临安点头,“嗯,他们在外跟着我进馆子向来是想吃什么吃什么,我不过问。”
“围炉聚炊欢呼处,百味消融小釜中。
冬天很适合吃古董羹。”
桑宁眼瞅着燕临安往里面放了很多羊肉,菇类,宽粉,青菜,……她本不算很饿,可煮着煮着闻着闻着,不多时便饿了。
她喜欢辣,燕临安也喜欢辣,菌锅对二人来说其实基本没怎么进去下筷子,不过桑宁最喜欢喝里面的汤,一小口一小口地嘬,别有滋味。
两人相对而坐吃得正得趣,忽闻隔壁厢房里传出了打斗声。燕临安一脸不爽,他平生最痛恨打搅人吃饭之人,本无意理会,可打斗声愈发大,他便只好起身。
来追凤楼里消费的,大多数为达官显贵,朝中若有什么纠纷,他还是很有必要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