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锋利了!竟是吹毛断发。只一怔之间,刀已被他夺去,接着臂上一紧,连人也夺过去了。心扑通扑通直跳,不是对手,况且,这样暧昧。
真是暧昧,直看到一双眼,眼底幽幽燃着暗蓝,越逼越近。唇上温软炽热,初吻耶……初吻怎么能是和敌酋……
手忙脚乱,"啪"一掌打过去,清脆响亮的耳光。言情剧里最紧要桥段,这种情形之下耳光必不可少。
"啪!"竟然是一掌打回来,男主角从来怜香惜玉,他怎么却例外?
脸上火辣辣的痛,接着是心里痛。是数月来风餐露宿担惊受怕而后是前途未卜性命之忧,莫明其妙难逃一死,死之前还莫明其妙失去初吻,初吻耶……按大宋向来的例子,她只怕唯有一死了之。
他却披头盖脸的又吻下来,脸上痛,手臂让他箍得痛,颈中让他咬着痛……
她宁可真的一头撞死在池边的青石上,奋力挣扎,水花四溅。
她并没有死成,她觉得自己应该大哭一场。可是,不要,不要当着这男人的面掉眼泪。死也不要。回营去,共乘一骑,他黑貂大氅温暖的裹着她,千骑拱卫。马蹄声踏得她心碎成万片,不,就算要死也要先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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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机会并不少,听说他的三千粉黛都留在帝京,唯一随扈而来的只有萧皇后。就是她见过的那位绝色美人,不知为什么,绝色美人竟拢不住他的心。每天晚上,她都有机会。
却没有一次成功,哪怕他的佩刀近在咫尺,他永远比她手快。明明似是睡着了,只要她的手一触到刀,他就会倏得睁开眼睛。
奇耻大辱,她却在忍辱偷生。
大围日,几日来围圈逐渐缩小,渐渐将野兽逼到更小的包围圈里,只待射杀。果然是残忍,弱肉强食,嗜血的野蛮胡虏!
小鹿的眼清彻如水,呦呦叫着,浑不知危险临近。四面只听蹄声铿然,唯他们伫马高处,远远眺望着围圈。九旄大纛立在身后烈烈迎风,雪地里只见兽群慌乱四窜。
他抽箭搭弓,神色微凝,一箭放出。一只鹿应声而倒,顿时飞矢如雨,血流遍野,真是像战场。
更似屠场,佛经里说的无间地狱。
血腥气越来越浓,她有点透不过气来。突然只听身后"夺"一声弓弦响,下意识转过脸,竟是一箭当胸射来,疾如流星快如闪电。
"啪!"另一箭破空而来,来势奇快,后发先至,正正射在先前一箭的箭头之上,两箭相撞落在地上。她神色呆滞的看着后发的一箭,白星箭簇雁翎尾,杆身裹白铜,份量特重,大辽天子的御用之箭。
是谁?他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眼底是她从未曾见过的冷凝。所有的人垂下手去,唯一人仰面与他对视。
大美人皇后!
唉……她又何必这样急功近利。亏她是姓萧,代代做皇后,怎么还会干这样的蠢事?就算是忍无可忍,也不妨暗中下手,神不知鬼不觉教她死一百回都不够。哪能当着他的面来玩清君侧?比起宋朝小皇帝的潘贵妃,这位萧皇后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的道行。
连她杨九都不如,祸国殃民当然要看准时机落井下石火上浇油。于是身子微晃,低低的呻吟一声,往后一仰。不必担心,正好晕在他怀里。
众目睽睽,他说:"如你所愿。"
让他看穿用心,但他为什么仍愿上当?心虚的垂下眼睑,不能不敢不愿不肯去想。
御医请脉,与他说辽语,他面色冷淡看不出端倪,唯添了侍女每日如影随形。现今才知做祸水有多难,她从来是光明正大,到了今天,只好用冠冕堂皇来说服自己。一刀下去是梦寐以求的痛快,既然他不肯给,那她就慢慢算计。
拔营回銮,千军万马缓缓逶迤向西南,这一日至阴山北麓,这是回京路线中最南点了,再走下去,就会折向西方。这是最接近宋境的地方,离最近的关隘,只有一百四十里。如果她可以拿到金牌令箭,再有一匹快马,只消两日功夫,最多三日,就可以重返家园。
不!还没有杀了他,怎能落荒而逃?
斜阳真美,在衣上镀了一层金色。有人进来,并不是他。回头看见大美人皇后步入,多少有点惊诧。美人皇后带来的侍女,语调生硬的说汉语:"跪下。"
切!潘贵妃她都懒得跪,兴趣缺缺的转过脸去,说:"有话快说,别说我没有提醒,你们皇帝陛下遛马去了,不过半个时辰就会回来。"
大美人听到侍女翻译,顿时面色雪白。最好她再一箭射过来,反正她正束手无措,不如一死好一了百了。
"围场中那一箭并不是我射的,我还没有那么笨。"
咦!有点意思,大美人皇后安然端坐在锦垫之上:"陛下于你,只是一时迷惑罢了。你与众不同,所以他才有兴趣,作为一个玩物,你构成不了威胁。"
看来那一箭真不是她射的,没想到人长得美智商倒也不低,又好命做帝国皇后,她也不怕天妒红颜?美人皇后却从袖中取出小小一只药瓶:"也许你用得上。"
毒药?啊呀,听说辽国皇后权重,向来喜欢搞什么称制来垂帘听政,可是毒杀亲夫也忒阴狠了吧?啧!怪不得美人前头总会加上蛇蝎两个字。
"没兴趣,想毒死他的话,还是你亲自动手比较有趣。"
虽然要他的命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是不包括顺便让别人借刀杀人。
大美人眼中闪烁着怒火:"你不要装腔作势,也不要妄想将孩子生下来,大辽不会允许血统混淆,尤其是你这样卑微低劣的血统!"
嘎!说什么?孩子?脑中七零八落渐渐反应过来,怪不得他最近叫人成天跟着她。眉头皱起来:"你要我做什么?"
美人皇后的脸色终于重新安详端庄:"我想知道,是谁射了那一箭,妄图挑拨帝后。"
怎么来问她?她对辽国复杂的政治局面又不熟,可以抽丝剥茧推敲出谁想渔翁得利?但到底她是杨九小姐,聪明才智最不缺,一转念便想到:"他知道?"
大美人赞许的颔首:"他知道,我希望你可以套出话来。"
真是将她当成无往不利的狐狸精?认为她有手段问出这个,那她岂不有信心替大宋小皇帝问出大辽兵力驻防图?
天色黑下来,烛光大餐固然浪漫,牛脂巨烛四个字看起来也颇有气势,可惜蜡烛散发的气味真是难闻,一股子膻味。结果晚饭没吃下去,反而先连清水都吐出来了。弱不禁风的倚在一角扮黛玉妹妹,可惜时代太早,《红楼梦》还未问世,这幅多愁多病倾国倾城的模样也白扮了,况且他向来不怜香惜玉:"起来!"
怀孕耶,孕妇耶……桥段里都是此刻百炼钢化绕指柔。无限幽怨的瞟了他一眼,他却连一个爱怜的眼神也没有。
看来只有单刀直入,她问:"那天在围场,谁射我一箭?"
他扬起眉:"做什么?"
"看看谁在恨我,有机会的话打击报复一下,在你耳畔吹吹枕头风什么的。"做奸妃这么有挑战性,可惜他一定不会给她机会。
果然,他说:"是耶律斜轸。你可以试试看吹枕头风。"
啧!这位北院大王位高权重,还想着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突然间想起那日他与大美人双双出场的俊丽亮相,唇角缓缓牵起一个微笑的弧度。定定的望向他黑色的裘冠,大辽国最尊贵的一顶裘冠,黑玉为结貂球累垂。咦!怎生有点油油发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