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姿和十七岁时一样挺拔, 身形却不似少年时单薄, 平时应该有在健身, 隔着白衬衫, 能隐约看到藏在里面流畅的肌肉线条, 劲瘦, 匀称, 颇为养眼。
就连原本急匆匆要去上厕所的几个路人女生,看到陆珩这样清瘦俊美的侧影都忍不住放缓了脚步多看几眼。
隔着玻璃,贺泠听不见那个几个年轻女孩窃窃私语的内容,却看到了有人用手机偷拍陆珩。
她用叉子搅动泡面的速度不知不觉在放缓,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问问陆珩吃不吃泡面,但又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过于殷勤了。
“他这么大个人了,肚子饿了不会自己来买吗?”贺泠嘟哝着,叉了一口热乎乎的泡面放进嘴里,胃里暖和了,整个都舒展了。
况且,陆珩不进服务区吃饭,很有可能是故意留着肚子,毕竟家里还有一个厨艺精湛、贤惠貌美的未婚妻在等着他回家吃饭。
于是,贺泠打消了邀请他一起吃泡面的念头。
她自己都没发现,在想这个事情的时候,心尖上像被人悄悄挤了一个青柠,有些酸溜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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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贺泠带着一股泡面味回到车上时,夕阳已经完全沉到了高速路尽头的地平线下,天空迎来了一天中最美的蓝调时刻。
而陆珩已经系好安全带,在驾驶位上等她了。
“开这么久的车不累吗?”贺泠扔给陆珩一个三明治,让他垫垫肚子,省得待会儿饿得头晕影响开车,小小三明治,也不至于回家吃不成饭的程度。
“谢谢。”陆珩接过三明治,明显愣了一下。
他平时为了图方便,就爱在冰箱里囤一些烘焙店做的手工三明治,但这种工厂量产的几乎不碰。
但因为是贺泠特意给他买的,陆珩心情大好,慢条斯理地撕开了包装,唇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贺泠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抬头去看后视镜里陆珩低头咬三明治的样子,注意到陆珩眼底有淡淡的青色,肉眼可见的疲惫:“要不要先休息一下,不是说疲劳驾驶也违规?”
听到“疲劳驾驶”四个字,陆珩的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此时此刻,京市回江城的路程,已经过了三分之一。
陆珩的车技好,导航重新规划路线,现在给的预计抵达时间是今晚的十一点半,比出发前预想的还早了半个小时。
还挺快。
“没事。”陆珩指了指中控屏,“我做路测就是为了试试这个智驾系统,它有疲劳驾驶提醒功能,发现驾驶员眼睛闭上超过一秒钟就会鸣笛提醒,同时自动打开汽车的双闪。”
“这个功能真不错,是你设计的吗?”贺泠眼睛一亮,突然觉得自己中这台车有点出人意料的好开。
“嗯,”陆珩垂下眸子,声音变得有些低沉,“我父母就是车祸去世的,因为疲劳驾驶。”
贺泠心尖一颤。
他若无其事地把吃得还剩一小半的三明治用塑料包装重新裹好,塞在了扶手箱的杯架处,然后面无表情地启动了车子。
身后车窗的景色在不断倒退,车窗还开着,嗖嗖的凉风刮过颈子,贺泠觉得有些冷。
贺泠在为自己的莽撞感到瞬间的懊恼。
她是陆珩的高中校友,听过他拿助学金的演讲,当然也听说过陆珩的父母意外早逝的事情,但具体的细节却并不了解。
原来,这就是陆珩开发智驾系统的初衷。
可惜这时间上没有真正的时光机,能让他带着这个系统回到过去拯救他的家人。
他一定也很遗憾吧?
贺泠突然仰头靠着汽车头枕,喃喃道:“我父亲去世后,我也没有了家的感觉,做室内设计师能让我有亲手布置一个家的成就感,尽管我知道,那只是表象。真正的家,不在于设计的巧思、装修的华丽,而是需要有家人和爱的存在的。”
车里静悄悄的,陆珩没有回应,只是目视前方,专注开车。
贺泠也重新戴上了眼罩,陷入沉默。
在一片黑暗中,她看到了父亲,在她亲手设计的房子里张罗一桌子好菜,温情地喊着“泠泠,吃饭了”。
贺泠不知不觉进入梦乡,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刹车,和尖锐的鸣笛声,巨大的后坐力让她猛然从梦中惊醒,有些惊慌地扯掉了眼罩。
“怎、怎么了?”她虽然没开车上过高速,但也知道在高速上急刹车意味着什么。
幸好,旁边的陆珩双手紧握着方向盘,额头上有汗水,却毫发无损。
贺泠急忙看向前方,果不其然,他们的车子距离前车的尾部只剩几十公分的距离,而更前面堵了长长的一串。
她再扭头往后看,后面的车也紧贴着他们急停,焦躁地鸣着喇叭。
“前面发生了车祸,是连环追尾。”陆珩的胸口微微起伏,语气劫后余生的庆幸。
而汽车中控屏上,原先全绿畅通的导航路线,变成了拥堵不堪的大红色,提示着前方发生了一场惨烈的车祸。
警笛声和救护车呜呜的声音由远到近,带来了安抚的作用,但路上仍然堵着,谁都无法预料畅通的时间。
“看来十二点前到不了,你先睡吧。”陆珩瞥了一眼正在打哈欠的贺泠。
“我已经睡过了,倒是你,一直在开车,现在还堵着……”贺泠不敢说自己来开这种傻话,但她起码可以帮陆珩盯着路况,让他好歹能闭目养神个十多分钟。
陆珩会意,微微颔首,用手指将贺泠还挂在耳朵上的眼罩勾下来,戴在自己脸上:“我眯一会儿,你记得叫我。”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中擦过她的脸颊,指腹分明是微凉的触感,却像火柴擦过火柴盒时一样,“嚓”的一声,火苗烫红了她的耳根。
“……好。”贺泠看着陆珩脸上还带着自己余温的粉色兔子眼罩,呼吸都暂停了一瞬,她低头轻声道,“你睡吧。”
陆珩调低了座椅高度,双手抱胸地靠着座椅后背,安静了一会儿,就在贺泠以为他也许已经睡着时,他却突然开口。
“你那天,在飞机上做了什么梦?”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贺泠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