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很快发现王爷并非客套,而是真心实意地要来相助。晏翊的手下个个极有眼色, 处理事宜条理清晰,不过片刻功夫,就将方?才的混乱整理得?井井有条。
晏翊坐在正堂喝茶,时不时用眼神吩咐侍从?做事,若是有个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还以为他?也是杨家之人,特地来正堂坐镇。
一壶茶饮尽,晏翊起身朝外走去?。
直接来到杨府门外,这一路上凡是见他?之人,皆被他?一身冷冽所惊,饶是他?已是尽可能去?收敛,但那不怒自威的压迫感还是难以隐藏。
晏翊的出现,总算是给了杨歙夫妻喘气的机会。
宾客一见到靖安王,哪里敢当着?他?的面和杨歙夫妻二人攀谈叙旧,连忙行礼后就被杨昭引进了府内。
杨心仪此?刻已是换好了衣裳,正在梳妆。
听闻今日宾客众多,她一开始倒是没太大反应,依旧平静如常,可那前厅的喧闹声越来越大,甚至都已传进了梧悦居来,杨心仪到底还是有些紧张。
终是熬到了时辰,陈华捶着?肩膀寻到了梧悦居。
看到亭亭玉立的女儿站在眼前,陈华鼻头倏然一酸,什么还未做,就已是红了眼来。
杨心仪原是觉得?自己不会掉泪的,却?是在看到母亲的瞬间,一股浓浓的情绪涌上心头,她提起裙摆就扑入了母亲怀中。
两人接触的瞬间,她仿佛听到她在她耳旁,用尽最后力气说出的那番话。
活下去?,活下去?……
杨心仪从?垂泪到失声痛哭,陈华也不知为何,那鼻腔酸意愈发浓厚,到最后便成?了母女俩站在院中一起抱头痛哭。
正堂的杨昭等来等去?没见两人身影,这又?赶忙寻了过来,看到二人在哭,鼻子也跟着?一酸。
莫名就想哭,但还是忍住了。
杨昭过来劝慰了母亲和妹妹,又?陪着?二人补妆,等一切就绪,三人来到了正堂。
向?来幽静的杨府,何曾这般热闹。
整个正堂内坐满了宾客,为首最尊贵的位置上所坐之人自是靖安王晏翊。
他?今日一身靛蓝色长袍,上用金线所绣四爪蟒纹,他?只身一人坐在主位,那股不容忽视的威压与尊贵,使得?他?与周围的喧嚣仿若自动隔绝了一般。
而姗姗来迟的杨心仪,今日则一身明艳的鹅黄长裙,用那银蓝两线绣着?朵朵祥云。
这一刻,这二人一个在下,一个在上,他?一眼看到了她,她也不知为何,众多人中抬眼便撞到了他?的目光。
这一次她未曾躲避,也没有立即移开,而是就立在台下怔怔地与他?对视。
她听到父亲站在台上与众人道谢,也听到他?唤了她的名字,可她莫名觉得?所有的一切,都距离她十分?遥远。
似是梦境,又?似是现实。
让她一时恍惚到怔住了神。
直到杨昭来到她身前,唤了两遍她名字,杨心仪才倏然回过神来。
“王爷虽然模样俊美,待咱们杨家也和善,可那到底是靖安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倒是收敛一点啊,怎么这般不知矜持,一直盯着?人家看作何?”
杨昭背身挡住杨心仪面前,这番话说得?声音极低,只二人才听得?清楚。
他知道妹妹头次当着众人面出现,心里定?是紧张,故意与她开了玩笑。
杨心仪脸颊倏地红了几分?,也知他?挡在身前旁人很难看到,便抬手去?拧杨昭,“你乱说什么胡话呢?”
杨昭笑着?立即闪开,杨心仪悬在半空的手微僵了一下,随后很自然地去?撩耳旁发丝。
表面含笑朝杨昭颔首,实则是在用眼睛瞪他?。
杨昭带着几分得意地挑了挑眉,用唇语道:“好生应对。”
别说,被杨昭这样一闹,杨心仪方?才心头的慌乱情绪倒是缓了大半。
台上,杨歙说到动情之处时,眼中也泛起了泪光,他?扬声唤出女儿,“心仪,上来吧。”
杨心仪深吸一口气,轻轻提着?裙子,稳步迈上台阶。在众人瞩目之下,她跪于母亲陈华身前。
陈华温柔地注视着?女儿,手中握着?那支精心准备的发簪,轻轻地插入了杨心仪的发髻之中。
这一刻,杨心仪感到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仿佛将整个身子紧紧包裹。她原以为自己会落泪,但当她抬眼看到母亲那充满慈爱的目光,父亲那坚定?而欣慰的眼神,以及兄长鼓励的微笑时,泪水竟被温暖的笑容所取代。
她站起身来,朝着?众人俯身谢礼。
再次抬头,她脸上是明媚的笑意。
台下的晏翊静静注视着?这一切,他?看到了她的朝气,看到了她的活泼,看到了她笑时脸上的无?忧无?虑。
这些他?从?未见过,从?未。
晏翊喉中泛起咸腥,鼻腔也在此?刻生出了一丝酸意。
他?想要敛眸不再看她,可目光早已不受控制,还在直直地,毫无?掩饰也毫不避讳地落在她的身上。
她会同兄长打闹玩笑,会掩唇偷笑,会在被父亲看到时故作镇定?,也会因人多而紧张地不住呼气……
原来不经苦难前的杨心仪是这般模样。
心口似被人狠狠捏了一把,那种痛到极致的感觉让晏翊彻底红了双眼,视线也渐渐变得?模糊。
杨心仪……你离孤明明这般近,可又?好似相隔数万里那般遥远……
这眼前之人是你,却?又?……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