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子们跪着,站在永昌帝身后的康王、庆王、四皇子也都跪了下去?。

后妃与台上的女眷们倒不用跪,但姚黄竟被永昌帝的一番话?弄得心头热热的,忘了其他,直直地看向真正提出开荒之策的惠王爷。

赵璲独自坐在轮椅上,低垂着眼。

他旁边,庆王脸色更差了,终于?明白父皇叫他进宫不是因为不气了,而是父皇故意要他亲耳听?到这番话?,让他为他的害民之心羞愧。

庆王很愧也很悔,只要父皇能够原谅他,他一定把外?面的百姓当骨肉血亲!

漫长的沉寂后,永昌帝让众人免礼,再朝着远处道:“徐东阳上前,朕要赏你四个字。”

徐东阳低着头从最后一排走到了二相之前,撩起衣摆双膝跪地。

早已候在旁边的两个公?公?抬着一面匾额走了过来,汪公?公?替皇上揭开蒙在匾额上的红绸。

文武百官翘首张望,在那黑底的御赐匾额上看到了金光闪闪、气冲牛斗的四个大字:一心为民!

第157章 157 “坐着说吧,怎么这次又是你?……

立碑能名传千古, 御赐赞词的匾额亦可作?为传家宝一代代传下去,光耀门楣。

高居庙堂如两位丞相都不曾得过这?样的嘉奖,看着两个公?公?抬着匾额拾级而下, 看着永昌帝亲笔的“一心为民”四个大字离他们越来越近,前排的几位高官都面露羡慕。

匾额停在了徐东阳面前。

徐东阳抬起头,因?为连续两年奔波于山野而晒得比二王更黑的周正脸庞上挂着两行清泪,仰望台上的帝王, 徐东阳放慢语速以掩饰哽咽之意:“皇上所言微臣没齿难忘,余生也将坚守一颗为民之心,皇上的嘉奖微臣却受之有愧、万不敢当。”

无人发现,在他说出这?句话?后, 坐在轮椅上的惠王爷的眼帘垂得更低了。

永昌帝只是?笑看徐东阳,道:“不必推辞, 朕素来赏罚分明,今日?你父母官当得好, 朕便赏你,来日?你松散懈怠致使满山黄精功亏一篑, 辜负了朕给?你的期许、朝廷发的银晌以及当地百姓的辛勤,朕也会?收回今日?所赐匾额, 再重重地罚你。”

徐东阳叩首道:“微臣不敢, 微臣必将鞠躬尽瘁保证那数千亩黄精能得丰收,然查验黄精生长条件、开四分地试种黄精且提议在整座灵山周边开荒种药的大才?另有其人, 微臣只是?受其所托尽心推动此事, 故皇上将所有功劳都归于微臣一人,微臣才?愧不敢当。”

文武百官:“……”

这?一幕怎么有些似曾相识?

高台之上,康王、庆王同时看向?了坐在他们中间的惠王,前者满目震惊, 后者又惊又恨,他就知道,这?事又是?二哥干的,可恨他都问到二哥面前了,二哥竟然还诓他!

女眷这?边,姚黄的心跳突然加快,徐东阳要说出惠王爷了吗?

事到如今,姚黄反倒不敢去看惠王爷,只暗暗握紧了手。

百官嗡嗡地议论了一阵,再去看高台上的永昌帝,却见永昌帝一改之前的欢颜,一脸不悦:“是?吗,又是?哪位大才?深藏不露,让朕夸错了人赐错了匾?”

从左相开始,永昌帝依次冷视起来。

看一个跪一个,就在徐东阳准备澄清之际,轮椅上的惠王羞惭地开了口:“儿臣有欺君之罪,请父皇责罚。”

永昌帝转身,见老二撑住轮椅扶手要给?他跪下来的架势,冷声?道:“行了,坐着说吧,怎么这?次又是?你?”

赵璲卸去手臂上的力道,父皇问话?他当然要回,但这?种自夸的事如何开口、从哪里开口也不是?随口就能来的,尤其是?父皇早就知情,此时只是?要他配合作?戏罢了。

惠王爷干不来自夸的事,垂眸静坐又被所有人盯着,弄得好像犯人一样,并不知道永昌帝只是?佯怒的姚黄看不下去了,起身道:“父皇,儿媳知晓二殿下从想出这?法子到他将此事托付给?徐知县的始终,二殿下不擅言辞,父皇可要听听儿媳的?”

永昌帝冷笑,瞪着她道:“好啊,你们夫妻伙同徐东阳一起骗朕,看朕在这?里出丑很好玩是?不是??”

姚黄被骂得心头一哆嗦,总算明白什?么叫伴君如伴虎了,以前这?皇帝公?爹给?她各种赏赐的时候多大方多和蔼啊,这?……

周皇后及时站了出来,安抚地握住姚黄的手,再朝永昌帝道:“皇上,惠王绝非故意欺君之人,不如先听王妃说清楚前因?后果,若惠王真有过错,皇上再罚他也来得及,您说是?不是??”

永昌帝哼了一声?,回到龙椅上坐着,让儿媳妇讲。

姚黄确实被永昌帝的天威吓到了,但这?事她一点都不心虚,感激地看眼周皇后,姚黄走到惠王爷的轮椅旁,大声?从夫妻俩在灵山避暑时,有一天惠王爷突然一直盯着山上看讲起:“……我还以为二殿下想爬山呢,哪想到没几日?二殿下就把府里的李德春郎中叫过来了,派他去山上观察黄精……”

“知道这?事后,我又以为二殿下想自己?买个山头种黄精卖钱,我还高兴府里要多个产业了,二殿下却说百姓们离山近,百姓种黄精更方便,种好了也能多笔进项。”

“二殿下要把功劳让给?徐知县时,我有点替他委屈,因?为法子是?二殿下想出来的,我想让灵山百姓都夸二殿下的好,二殿下说这?本就是?当地知县的职责,他不能越权。我说,‘那你跟父皇求个钦差当当啊,父皇肯定会?同意的’,二殿下就说这?事要耗时五六载,他没这?个精力……”

“二殿下还开导我,让我别光想着事成的好处,开荒需要徐知县费一番周折才能推行……二殿下说,他已经贵为亲王,不需要政绩锦上添花,不如通过此事历练一位知县,成了还能让朝廷多一个实干官员……”

在茶楼听多了说书先生讲故事的方式,姚黄说起此事来也惟妙惟肖的,将王妃的几次惊喜与失望、惠王爷的淡泊名利展现得淋漓尽致,让底下的官员好像也都跟着王妃委屈了一遍,又跟着惠王爷淡泊了一遍。

甚至永昌帝都听老二讲过了,此时听儿媳妇讲依然听得津津有味,偏偏还得装作?无动于衷的样子。

姚黄见了,小声?道:“父皇生气二殿下的隐瞒是?应该的,可二殿下也是?按照父皇教的一心为民不求名利而行事,功过相抵,父皇您就看在那满山黄精的份上,别生气了?”

永昌帝淡淡道:“你倒是?话?多。”

姚黄便笑得像得了夸似的。

永昌帝用眼神示意儿媳妇坐回去,重新?来到高台前,对着还跪在底下的徐东阳道:“惠王不需要这?份功劳,而且他确实就是?动了动嘴,事情都是?你干的,那几千亩的山林也都是?你一亩一亩划出来的,所以朕赐你这匾额也不算赐错,收下吧。”

徐东阳感激涕零:“微臣叩谢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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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宫宴,看完下午的马球赛,王孙贵族以及文武官员便要出宫了。

臣子们走东华门,亲王、王妃们走西华门。

康王推着惠王爷走在最前面,姚黄挽着陈萤走在中间,全?身依然笼罩着死气的庆王夫妻僵硬迈动脚步走在最后。因?为从掘渠事发后夫妻俩就明白什?么储君、中宫娘娘都与他们无缘了,所以今日?惠王出没出风头于庆王都没有大关系,而郑元贞还在求她与母亲的自保,无暇多想惠王。

康王就不一样了,上次狄献修渠严纶将堪比伯乐的荐才?之功推给?二弟他确实没想太?多,但今日?徐东阳又将父皇大加称赞的为民之心推给?二弟,父皇之前真的毫不知情吗?

如果父皇有那个意思,二弟又是?怎么想的?

这?三年,康王只把二弟当一个废了腿需要照顾的弟弟看,可是?现在诸多事实却告诉他,除了腿脚不便需要他照顾,二弟依然还是?那个各个方面都比他强的二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