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黄一直老老实实地?背对着他, 默默整理绫衣,听惠王爷收拾好了, 姚黄扭头一打量, 这才发现惠王一身中衣整整齐齐,被团成一团丢在床尾的是?她的绫裤。
姚黄拉住就要?挪到轮椅上?的那人,抱怨道:“为什么总是?拿我的衣裳,怎么不用你自己的啊?”
赵璲背对着王妃, 声音平稳如常:“我还要?回前院。”
姚黄:“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条裤子,二爷给糟蹋了,你得?赔我一条新的。”
赵璲:“好,回京后让绣房……”
姚黄:“宫里?赏的丝绸,绣娘们用的针线,从头到尾二爷都没出一份心一份力,你好意思说那是?你赔我的?”
赵璲:“……那要?如何?”
姚黄笑了,撑起来跪坐在他后面,趴在他肩头道:“我都打听清楚了 蛧 阯 : ?? ?? ?? . ?? ?? ?? ?? . ?? ?? ??,镇上?每逢初六、十六、二十六都有集市,不光镇上?的铺面会拿出更多的货,本地?与附近村庄的小商贩也?会过来摆摊售卖零货,常有些山珍野味的。今日正?好是?十六,二爷陪我去逛逛?我要?你亲自挑给我的。”
赵璲在书中读过关于集市的记载,集市集市,既意味着大小商贩会在此聚集,也?意味着远近的百姓都会蜂拥而来。
赵璲不想去凑这份热闹,可即便没有裤子的事,他之前也?答应过王妃居住灵山镇期间会陪她出门?。
看着横在腰间的两?条玉臂,赵璲问:“倘若今早我没有碰你,你准备如何开口?”
姚黄看着他的侧脸:“什么如何开口?赶集?”
赵璲默认。
姚黄笑:“该怎么开口就怎么开口啊,你碰我归你碰我,你答应陪我出门?是?另一码事……啊,二爷忘了吗,白纸黑字的字据是?你亲手写的,你可别?想着抵赖,更不用指望以后每次出门?前都要?我先伺候你一回,想得?美!”
说完,她低头咬他的肩膀:“狼似的,一个月六晚已经够我累的了。”
赵璲:“……躺好,我叫飞泉进来。”
姚黄立即躺下,盖好被子,看着惠王爷撑坐到轮椅上?,再反手整理垂落的帷帐。
整理好了,这人没有立即摇动铃铛,而是?双手握上?藤椅的大轮。
姚黄:“不是?叫飞泉吗?”
赵璲目视前方:“这边只有一重帐,我离床远些再叫他。”
果然是?讲究王爷,姚黄眼波一转,道:“松开手。”
赵璲一边松手一边回头,就见王妃从被窝里?伸出一条腿,雪白的右脚踩上?轮椅椅背,下一刻轮椅便朝前去了,王妃促狭的笑容在视野里?一闪而过。
王妃这一脚颇用了一些力气,只是?斜着踩的,导致轮椅也?沿着一条斜线滚了出去,最后停在几步之外,让轮椅上?的惠王爷侧对着东屋门?。
赵璲闭上?眼睛,过了片刻才摇动铃铛。
.
赶集的话不用去得?太?早,巳中时?分姚黄才来前院接惠王爷。
毕竟是?夏天,灵山一带虽然比京城凉快,日头一高还是?有些晒的。
惠王殿下自幼习武,又是?十八岁便上?战场的王爷,风吹日晒雨淋霜打都经历过,不会将这点日晒放在心上?,但他看着穿了一条浅碧色长裙水灵灵仿佛花圃里?刚绽开几片瓣的牡丹花骨朵似的王妃,看着王妃在阳光底下隐隐反着光的白嫩侧颈,终是?提醒道:“撑把伞吧。”
姚黄吃惊道:“二爷捂得?比鬼……比我都白了,还怕晒黑不成?”
比鬼还白的惠王爷:“给你自己用。”
姚黄:“我就更不怕了,小时?候经常在外面玩,天生就这么白,没办法。”
赵璲:“……”
将装了碎银与铜钱的荷包交给他拿着,姚黄单独推着轮椅出了门?。
这次要?往西边走,才从廖郎中等?人居住的西宅门?口经过,前面的街坊何秀才家里?走出来一对儿母女,正?是?朱氏与其女儿何文绮。
之前互相介绍过了,再见面便省了很多寒暄,朱氏瞅瞅轮椅上?的俊书生,笑着问姚黄:“你们也?要?去赶集吗?”
姚黄:“是?啊,以前还没见过这种热闹呢,婶子可知道集市上哪边会有好东西卖?”
朱氏关好门?,带着女儿走到姚黄身边,边走边聊:“你们是县城来的,这边的东西恐怕都看不上?,大概只有最新鲜的山货野味可以买来尝尝。对了,主街南北两?头卖的都是?山货粮菜、牲畜野味、农具箩筐柴禾等?不太?好拿的东西,首饰香料手帕布头吃食这类小摊全都摆在主街街道上?,看着干净又整齐。”
姚黄笑道:“婶子快别?说这种话,我们既搬到了镇上?,就跟大家都是?一样的条件,你们稀罕的我们也?稀罕。”
朱氏偷偷打量小秀才娘子一身的布衣与头上?的简单首饰,心里?一阵舒服,长得?美又如何,夫君也?是?秀才又如何,她的老秀才相公好歹还能在私塾当?先生,一个残疾秀才只能仰仗以前的家底以及叔婶的接济度日。
这时?,前头一个蓝裙妇人停在石桥前,大声朝她们打招呼:“都去赶集啊,你们准备买点啥?”
朱氏看向姚黄。
姚黄便先道:“我们随便看看,有喜欢的再买。”
朱氏这才道:“我家文宾跟几个同窗约好了去登山望远,春闱前最后一次出门?了,我给他买两?匹料子做身新衣裳,让他精精神神地?去。”
这话里?满满都是?显摆之意,蓝裙妇人配合地?羡慕道:“还是?你命好啊,自己是?秀才娘子,儿子马上?也?要?考进士当?官了,回头摇身一变成了官夫人,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老街坊啊。”
朱氏连连摆手:“哪有的事,文宾也?就在咱们镇上?算个人物,赶明年各地?成千上?百的举人进京,他挤在里?面什么都不算,可不敢说这样的大话。”
姚黄放慢了脚步,朱氏猜到小夫妻俩心酸了,正?好她也?嫌轮椅走得?慢,顺势加快脚步,带着女儿与那蓝裙妇人走在了前头。
离得?远了,姚黄低头看惠王爷,见那张俊脸平平静静的,姚黄笑道:“差点忘了,你又不是?真秀才,哪里?会嫉妒人家考中了举人。”
赵璲看向桥下的流水,岸边有棵老垂柳,临路一侧的枝条被人修剪过,临水一侧的枝条直直地?垂进水中,随波轻轻摇曳。
姚黄看着朱氏透着喜气的背影,小声道:“瞧见了吧,别?看咱们刚来那天周围的街坊们都特别?热情,其实心里?各有各的小算盘,有的人是?真好,也?有人暗戳戳地?跟咱们比较起来了,说不定还有嫉妒我命好嫁个俊夫君还不用干活的。”
“不光是?这里?,我们长寿巷包括外祖父他们镇子,都有这样的人,真说起来,我也?是?这样的人,不过我最多在心里?得?意自家有的或羡慕别?人有的,才不会当?着别?人的面炫耀拈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