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之眼消散, 但?原本就存在的归墟之隙依然?没有消失,留下了天地间元炁剧烈冲撞带来的深痕。有正必有反,这种互相对冲的元炁是无法从?根本上?抹去的, 只能依照社稷图那样,借用禁阵将它整个封印。
怕有洞天层次的墟灵出来妨碍, 琴怜心和知罔都没有离去,而是在这边坐镇, 直到天衍宗的修士设置完禁阵和法坛。如果是清平世,不?用忧心墟灵之害,只用让元婴道人在此巡查, 但?如今劫世将来, 琴怜心不?确定?被归墟吞噬过?的土地, 会不?会跟社稷图以及羽国裂隙那样再造风波。
“魍魉道中无有洞天了,这边该谁来镇守呢?”琴怜心在天衍之鉴中询问?。
“我来吧。”知罔应道,她修持《度人经》, 以墟灵为食,存在更?近于鬼修。
“你这回受伤不?轻。”琴怜心蹙眉。知罔修行的功法与?她们不?同,甚至连功体都有了极大的变化,身?上?的伤势已无法靠医修的手段解决。
“兴许我能过?来。”羽莲生的化影出现, 她的语调十分平静。
“羽国那边呢?”琴怜心又问?,要知道羽国如今的国主和护国之将都是金丹、元婴的后辈,羽国其实也缺乏洞天坐镇。
“多亏始元海的同道来支援, 大抵平息了风波。”羽莲生道,顿了顿, 她又说,“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我羽国将有一人成就洞天。”她的羽翼尽数化作牧天锁, 鲲帝又现世承载洲陆,不?用再担心羽国三十六浮岛坠毁。金雕一族族主金羽络得了羽朝云的资源,修到洞天后,会护持羽国。
她如今也有自己的私心,如果那人所剩时日不?多,那她要与?她一道走完最?后一程。
“那一切就拜托道友了。”香盈秀的化影显出,“三圣学宫和天衍那边传来消息,说归墟天地气机开始下落。接下来九州或许有一段清静日子。”
她们其实t?也想?过?趁着?归墟天地气机回落攻入其中,但?除却修持特殊道法的,九州洞天一入其中,道法便受限制,成功的可能太过?渺茫。况且,各个宗派中的后继者也没出现,一旦她们身?陨,归墟反扑,那劫数便不?知道怎么化消了。在她们的跟前,其实只有一种选择,清理归墟之隙,缓慢削弱归墟,并?且积蓄力量等待着?最?终一战。
琴怜心和羽莲生都应了一声,身?影渐渐地在天衍之鉴中消散。
太一宗。
在斩破魍魉道归墟之眼后,连五芽便马不?停蹄地带着?练如素、李若水两人回来。她身?上?也有伤,但?比起掌教师妹和李若水来,都算不?得什么。
“师妹她怎么样了?”连五芽看到香盈秀的身?影,便拽住她的袖子急声询问?。
“洞天破散,境界下跌。”香盈秀叹气,但?比起身?死道消,这个结果已经算好了。而且道基也没有崩坏,假以时日,还是能够重新修回来。至于李若水,她修力道之身?,就算只剩下一滴血,也能够靠着?神通转易回来,还能有什么问?题?香盈秀视线一垂,望见连五芽腰间悬挂的一只酒葫芦,抚了抚额,又道,“你要是没事做,就去天衍之鉴的仙坛讲道吧。”
原本仙坛中有许多的规矩,现在危急时刻,那些形式能免则免了。
根本道法不?一,但?在对道的见解上?,以洞天之能,还是可以回答迷茫的群修的。
连五芽掖了掖酒葫芦,忙不?迭点头说:“我知道了。”可她没有离开,仍旧是抓住香盈秀不?放,她压低声音,又问?,“师妹的事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香盈秀一头雾水,她没心情跟连五芽在这闲扯,但?走又走不?脱,索性扼住了她的手腕,朝着?她体内打入一道灵气探查,“你是不?是没有按时服药?”
“就是那个啊!”连五芽有些急,她任由香盈秀的灵气在她的体内游走,素净的面颊染上?一抹红晕,“在魍魉道中,李若水当着?我的面欺负师妹!”
话音才落下,连五芽又痛叫了一声,对上?香盈秀杀气腾腾的眼神:“大师姐,你按住的是我的手,不?是李若水的!”
香盈秀冷冷一笑,松开连五芽,道:“还不?是你看护不?力?”等眼神又落在那酒壶上?,她又咬牙切齿道,“除了睡觉和喝酒你还会干什么?”
连五芽一脸无辜。
她真?的冤枉极了,明明那次出关后她就没有再度入梦。
“师妹在哪里?”连五芽轻咳两声,转移话题。
“道场或者法殿中吧。”香盈秀抿了抿唇,眉头紧紧蹙起。
连五芽:“但我刚从那边过?来,没瞧见啊。”想?了想?,连五芽又说,“师妹不?会去看李若水了吧?”
作为修士,李若水已经胜过?九州绝大多数人了,但?一想?到她跟师妹的事,连五芽又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开始百般挑剔。可真?要让她讲出一二三来,她又无话可说,内心积蓄了一团郁气。
香盈秀垂着?眼,面色沉凝。她没接腔,一把推开近在咫尺的连五芽。
连五芽看着?她的身?影,快速地追上?去。心里想?着?,幸好不?是楚师姐,不?然?的话现在剑已经劈来了。不?过?她一直镇守不?归路,对师妹和李若水的事情不?甚明了吧?看大师姐的模样,似乎也没跟她说。到时候楚师姐问?起来,不?会她们都跟着?倒霉吧?思绪一转,连五芽很是牙酸。她们的速度何其快,顷刻间便到了南华峰上?的法殿中。
玉阶两侧,奇花飘落。
殿门?紧闭,四下无声。
“青天白日的,关门?做什么?”连五芽嘟囔道。
香盈秀剜了她一眼,喝道:“闭嘴!”
法殿中。
李若水已经醒来了,她这次修无缺金身?其实也算是一种“强行”吧,如果一切顺其自然?,她至少也要到元婴三重境再去推动?这一道法上?境,而且会在清修之地直到彻底功成。但?这回修持有很强的外力作用,她吩咐山岳真?形图将她甩出,完全是靠着?外力来点开窍关。先前的伤势也未复原,层层累积,骤然?在她的身?体里爆发?开。
所幸她修成力道之身?,就算没有外药,也能靠着?强悍的躯壳自己撑过?来,更?何况她被连五芽护持着?带回到太一,得香盈秀这么个洞天道人来诊治。
“师姐?”殿门?深锁,可雕花窗洞开。李若水一睁眼,便看到静坐在一边的练如素。她的眉眼在日光下轻盈柔和,像是一泓明媚的春水。本来一切向好,提心吊胆的日子已是过?去,但?李若水内心深处萌生的依旧是恐慌,她的心脏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捏了捏,在急骤的挤压中感知着?强烈的痛苦。
她朝着?练如素伸手。
可恍惚中,又怕是一个空茫的梦。
她内心畏惧,生怕练如素像是那一只只朦胧梦幻的蝴蝶,化作点点银光消散在她的指尖。
“师妹。”练如素捉住了李若水伸来的手,轻轻地将她的手指笼在掌中心。
李若水眨了眨眼,怔愣了一会儿才猛然?间翻起身?,跪坐在练如素的跟前。她抬起左手轻轻地触碰练如素的面颊,心中的酸涩酝酿成了眼中的泪。她明明有很多话要说的,明明之前就该说的,可横亘在她们身?前的大局,让她不?得不?将儿女情长放下。现在是她们独处的时候了,现在不?是危难临头的险境了,为什么又只剩下哽咽?
练如素心尖一颤,她擦了擦李若水眼角的泪,轻声安慰她:“我平安,你也平安。”
可这怎么能够呢?
难道那段时间的痛就会不?存在了吗?
在练如素的安抚中,李若水的眼泪却是越蓄越多,最?后如断线的珍珠滚滚坠落下来。
练如素望着?李若水朦胧的泪眼,也有些心慌意乱。她抚着?李若水的面颊,将她拢在怀中,带着?些无措地哄她:“师妹,不?要哭了。”
李若水依在练如素的怀中,她揪住了练如素的袖口,内心深处酸涩和委屈一道翻腾,她一条条地数着?练如素的“罪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