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维倾从小很穷,这个事情是他经常挂在嘴边,尤其是在每年的除夕夜。

每年除夕男人都会仔细地统计上一年的结余,然后规划好下一年的开支。这也是一天之中他们对话最多的时候。

陆旭秋必须回答学校里每学期用到的各类费用,并遭受对方细致的盘问,仿佛他会故意虚报或者夸大金额一样。整个过程里,陆维倾都是板着脸,每听到一笔新的费用脸色就会难看一分。

“现在念书真是太费钱了!我小时候可没你这么幸福!”

“校服要这么多套干嘛?”

“每年花你身上的钱够我买间厕所了!”

陆维倾一直认为他的买房大计一直拖到三十二岁才完成全是因为讨债鬼儿子花光了他的积蓄。

“这些以后全还会给给你!”有一次陆旭秋爆发了。

但陆维倾不屑地耻笑他,“恐怕你能还得起。”

于是叛逆期的陆旭秋开始养成记账的习惯,他愤怒地把成年之前的每一笔开销记录在册,发誓总有一天要把这笔钱砸在对方脸上,告诉他我一个子儿都不欠你的!

没人喜欢被当作讨债鬼,更没有喜欢这种花爸爸钱却充满耻辱的滋味。

这让他非常厌恶陆维倾,并不是他要去念书的,也不是他要补课的,男人大可什么都不给他,他去打工擦盘子跑外卖都比受这样的气要好。

这让他为花出的每一笔钱都产生出浓浓的屈辱感,比做任何事情都要难受。

方剑只能从旁做和事佬,不停劝说他,“维倾因为穷过,才这样。”

能有多穷呢?他想。

陆旭秋见到那破房子的时候,答案呼之欲出。

屋子因为太旧太破,早已无人居住,荒凉地落在那儿很像电影里的鬼屋。他捂着鼻子推开摇晃的木门,那松垮的五金件发出难听的吱呀声,明明外头阳光浓烈,却一点儿都没照射到屋头里。

推开了几扇积满灰的窗户,才看清屋内大小,家徒四壁,结满蛛网。

仅剩一些废弃的东西显示过生活痕迹,比如头顶上干了的煤油灯,厨房发黑的锅盖和柴火堆,以及卧室里缺了角的餐桌都还在。

陆旭秋看着那张歪腿的小方餐桌,难以想象男人就是在这张桌子上做题的,

花了不到十分钟,他已经把这麻雀大小的屋子全逛完了,实在没什么可看的东西。这是他觉得电视剧里造出的恐怖屋都比这个用心。

怪不得陆维倾如此执念买房,拼了命的挣钱。

他想任何人在这种环境里长大都会滋生对更好生活的渴望吧。

哈,他想起那天男人砸烂心爱的家具之后的难受表情,他说真的舍不得,而我控制不住自己。

原来自己竟然把对方逼到这地步,果然是气得发疯吧。陆旭秋想,砸烂家具的钱也要算上,他会还给他的。

随着天色渐暗,陆旭秋走回到县城,找了一家民宿歇下了。这儿旅游业没别的县区发达,但一些时下流行的东西在慢慢跟上,老板是个本地人,瞎扯了一大圈才知道要自己给他写个好评,陆旭秋点头答应,结果晚上坏掉的空调让他很难违背自己的良心。

陆旭秋蜷在被窝里,山沟沟的气温比城市冷多了,这儿也不比北京还有暖气,湿冷从脚底传遍全身,让他很想泡个热水脚,就像陆维倾那样。

怪不得他怕冷。

他又想起男人来,迷迷糊糊地想着,越想越困,以至于梦见自己抱着对方躺在主卧的浴缸里。

他说身上冷想泡澡。

自己亲着他脖子说会热起来的,手抚摸他的全身,从乳头摸到湿漉漉的穴口,他湿得很过分,身体一如既往的淫荡,所以他只好挺着肉棒插入他的身体,感受被紧紧包裹着的快感。

他们在浴室里做爱,做到满身是汗。

一场瑰丽的艳梦。

醒来陆旭秋仍躺在床上回味,晨勃的肉棒随着欲望发涨,他伸进裤子打飞机,和大多数男生一样,在宿舍里他做不了这样的事情,憋久了的性欲在无人的时候一股脑的发作。

可惜撸管是没做爱爽的,他当然喜欢在肉穴里抽插的感觉。

也许他该去谈个恋爱,就像方瞬然那样跟班上的女生眉来眼去暧昧一番。

又或者他也可以像那些玩BDSM的朋友,找个性事相投的人,酣畅淋漓大干一场。

坦诚地说,他选择很多,但没有哪一种选项吸引他。

这可能要怪他自己,活着陆维倾。

如果没有做过,性只是一种模糊的遐想,但现在不同了,他做过了,欲望已经是具体的指向。

射精之后,精神倍感清爽,他收回脑子里糟糕的欲望,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个目的地自己户口上的籍贯地址,陆善的家。

户口的问题早在学前报名的时候,陆维倾就含糊地说过一回,等他再大些办理证件的时候,才知道因为男人没有结过婚就有了他,从法律角度来说,他是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为了能够顺利念书,就挂在了管辖较松的住在县城里的舅舅名下。

这个理由没有第一时间说服陆旭秋,反而引发了内心更多的揣测,比如自己其实是捡来的或抱养的孩子,所以陆维倾才不喜欢他。结果,刚说出这个猜测之后,被方剑斩钉截铁地否定了。

“你是陆维倾的儿子,亲生的。”

现在想来又没有做过亲子关系,就敢这么肯定,想必方剑那时就知道了陆维倾双性生子的事情。亲生亲生,亲自生的,实在很讽刺。

但方剑也说了陆善是陆维倾除他以外,在这世界上仅剩的亲人,所以在解决户籍这件事情上,他仍是选择了信任舅舅。

虽是信任,但他们关系并不好,从未见过面,只有频率极低的几次通话。陆旭秋小时候听过他们打过电话,永远伴随激烈的争吵。比如有一回不知道因为什么,面红耳赤的陆维倾扯着嗓子喊,“我不允许你这样说我母亲!”接着愤恨地挂断电话。

而他在卧室听到声音,悄悄地扒开门缝往外看,只见父亲坐在客厅的椅子上背对着他,弓着背肩膀耸动,双手捂住面孔似乎在哭。

再比如他们吵了很久的关于去世祖父留下的农村田地和祖宅,他竭力地争取属于母亲陆缘的部分,但最后也是没什么结果,就这么全部拱手相让了。

然而无论陆维倾和陆善如何吵闹,下一次通话时他仍会尊重地称呼对方舅舅。